她買!
等她買了看不到鬼,她就把這個大師扭送到公安局!
江滿衣無所謂她們誰付錢,其實她完全可以直接用法力讓那個鬼顯形的,但是這不是想多掙點兒麼。
這幾瓶牛眼淚都快砸在她手裡了。
等她們付了錢之後,江滿衣打開裝著牛眼淚的瓶子,將牛眼淚塗抹在她們的眼皮上。
“好了,睜眼吧。”
夏桑和隻感覺眼皮冰冰涼涼的,她倒想要看看自己花了三千大洋的牛眼淚究竟能讓她看到什麼。
仔細想想隻花了六千就能讓自己的好姐妹避免被騙的話。
也挺劃算的。
她猛地睜眼。
“啊!”
夏桑和驚訝地看著那沙發後麵的牆上竟然出現了一個‘人’,那‘人’穿著戲袍低著頭一副死了的樣子。
她的戲服很長,雙腳懸空距離地板還有一定的距離。
明明一開始這裡什麼都沒有的。
江滿衣也饒有興致地看著這隻鬼,這鬼被金光束縛在牆上,兩條手臂被捆在兩旁,看起來有些像十字架上的耶穌。
她頭上戴著不少點翠頭麵,胸前兩縷秀發有些淩亂,仔細看來她身上這件戲服卻也不是白色,而是淡淡的水粉色。
這戲服上點綴著花樣,戲服下擺被血色浸泡,還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江雪看著那又突然出現的鬼也嚇了一跳,昨天晚上太暗,她沒看清。
這一次倒是看得清清楚楚,這鬼一動不動,也沒了昨日的凶勁兒。
“大,大師,”她忍不住往江滿衣身後站,還不忘了把已經嚇得六神無主的夏桑和也拉了過來。
江滿衣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彆害怕。”
說完之後她又看向夏桑和,“見到鬼了,怎麼樣,這三千塊錢花的值吧。”
夏桑和整個人都快哭出來了,現在她腦海裡一邊有道聲音在說,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你是新時代的人,不應該如此盲目無知。
另一邊又有一道聲音在說著,你說你大爺呢,鬼就和我待在一間屋子裡,我都快被嚇尿了!
很明顯,第二道聲音的戰鬥力比較強,第一道聲音逐漸沒了。
“值,”夏桑和哭喪著臉說道,“太值了。”
她這輩子也沒想到花三千塊錢就能見到鬼,這要是開個展覽,不知道多少人搶著去看。
薑實一臉茫然,你們都看到了啥啊!
師父!我看不到啊!
江滿衣注意到他的眼神,便給他丟了一瓶牛眼淚讓他自己抹。
薑實抹完之後也被突然出現的鬼嚇了一跳,不過他這陣子跟著江滿衣見得多了,心理素質也提升起來了。
倒是沒有發出聲音,隻小聲對著江滿衣說道,“師父,我們現在怎麼辦?”
“除了她嗎?”
江滿衣搖搖頭,她起身走過去,站立在這鬼的麵前,用食指挑起她的臉。
便見到了一張標準的戲子的臉,也就在她頭抬起來的時候,那戲子睜開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滿衣。
“你是誰?”
江滿衣笑道,“現在你是階下囚,應該我來問你。”
“你叫什麼名字?”
這鬼看著她不說話。
江滿衣有些無奈,“你不說話的話,那我就把你送到十八層地獄了。”
她還想試試閻羅王給她的閹割版判官筆呢,怎奈這鬼一點兒也不配合。
“柳……鳳春。”
一道細微的聲音從這戲服鬼的口中傳來。
江滿衣見她肯開口說話了,便又繼續問她的名字是哪幾個字。
直到問得一清二楚了之後,她才拿出閹割版判官筆和閹割版判官紙來,在紙上寫下柳鳳春這三個字。
很快,江滿衣看到了一副畫麵。
大雪紛飛的夜裡,一個男人將一個裹在繈褓裡的嬰 兒隨意丟棄在一家人門口。
嬰兒不哭不鬨,閉著眼睛也不知是死是活。
直到一行人出現,他們見這裡有一個孩子十分稀奇,每個都把孩子抱起來看了看。
確認還活著之後才遞給為首的那人,“班主,她還活著。”
班主那時候本不想管這孩子的,可是當他抱著孩子之後,孩子卻睜開了眼,不僅衝著他笑,還用那白嫩的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
這也讓他生出了惻隱之心。
他們其實是一個戲班,夜裡剛唱完戲回來,就撿到了這個嬰孩。
班主在得知這孩子是個女孩兒之後,便想著不如教她唱戲,從小學習或許以後也能混口飯吃。
他這樣定下了這個孩子未來的一生,又給她取了名字,跟著他姓柳,名鳳春。
後來柳鳳春逐漸長大,也確實表現出了對戲曲的高超天賦。
她就那樣一直唱戲,一直唱戲。
老班主活著的時候她在唱戲,老班主死了她還在唱戲。
而她除了唱戲之外,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教一個小姐唱戲。
小姐名叫唐春桃,唐春桃初次得知柳鳳春的名字的時候還笑著說,“你看,真巧,我的名字裡有春,你的名字裡也有。”
柳鳳春隻敢笑笑,她隻是一個戲子罷了,怎麼能和千金小姐攀關係。
她對自己的定位足夠清晰,而她能和唐春桃認識也是因為唐府請過他們戲班去唱戲罷了。
也就是從那次以後,柳鳳春被唐春桃纏住了,唐春桃私下和她說她也想學唱昆曲兒,想請她教教。
說完之後,她給了柳鳳春一箱金子。
柳鳳春本不想教,奈何老班主去世以後戲班裡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名號響徹整個江南的戲班了。
現在又來了彆的戲班搶生意,他們的日子就過得更難了。
柳鳳春看著這一箱子金子點頭答應,於是她就過上了教富家千金唱戲的日子。
一年後。
“你的嗓音很好,倘若從小學習的話……”柳鳳春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她自嘲地笑笑,她這段時間倒是教糊塗了,都忘了唐春桃可不是戲班裡的人。
她不用從小學習,對她來說唱戲也隻是圖一樂。
唐春桃卻在聽了這句話以後眼巴巴地看著她,“如果從小學習的話,我是不是就能和你一樣啦!”
柳鳳春不知道怎麼回答,隻能笑著說,“現在也不晚。”
她沒想到唐春桃把她這隨口敷衍的話當了真,每日愈發勤奮起來。
柳鳳春本以為日子也就這樣子繼續下去,一直到小姐玩膩了,她就回去繼續唱戲。
直到那日她去了一處府邸唱完幾出戲,回來之後她喝了一口水,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再也發不出聲了。
一個靠唱戲為生的戲子,再也發不出聲音,她就成了廢人。
戲班裡忙上忙下得捉拿毒害她的凶手,又慌忙地去找大夫為她診治。
最後隻得出了一個結果,聲帶受損,再也無法恢複,若是能開口說話都是奇跡。
而那所謂的凶手,也沒人找到。
眾人隻能歎一聲她的命不好,小時候遭人遺棄,好不容易有疼愛她的老班主,卻在她首日登台的那天去世。
現如今,她的嗓子也毀了。
就如同那總是熬不過去的冬天,無法望見春來發芽。
她就那樣爛在床上,直到唐春桃來了,“你這些日子怎麼沒來尋我?”
唐春桃還未得知她的嗓子被毀的消息,隻以為柳鳳春是生病了。
直到班裡其他人說出了真相之後,唐春桃才一臉的哀痛又憤怒,“可查出來是誰了?”
班裡的人搖頭。
唐春桃氣得直用手順著胸口,“這件事交給我,我一定把凶手給你揪出來!”
柳鳳春說不出話來,也隻能任她去查。
她本以為大小姐隻是說著玩玩,卻不想幾日後她當真帶著一眾奴仆前來,奴仆手中挾持著一個人。
柳鳳春看了半天,才想起來那是旁邊戲班裡的夥計。
夥計將一切都說了出來,他說他也是迫不得已,他們班主吩咐他一定要這麼做,不然就把他趕出去。
趕出去之後他就活不成了,他家裡還有老母要侍養。
柳鳳春麵無表情地聽著,直到唐春桃聽不下去了,她用手輕柔地拉著柳鳳春那沒什麼溫度的手,“彆聽了,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後來,柳鳳春從班裡其他人的口中得知,那個戲班沒了。
夥計和班主被送進了大牢,其他人也都作鳥獸散。
不知道跑到了何處去了。
唐春桃再來的時候,柳鳳春已經能夠下地了,她倚在窗邊看著落葉紛飛,眼神淡淡的,身形消散地好似下一刻就要乘風而去。
她看著唐春桃微微搖頭,用手勢比劃著。
[我現在這樣子無法再教唐小姐唱曲了。]
唐春桃看了一眼抿著唇淚光閃閃,“怎麼不能,你還可以寫字教我。”
“你教我唱,以後我就是你的嗓子。”
說完之後,唐春桃便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昆曲兒。
這是柳鳳春最初教她的那一首。
一直到她唱完,柳鳳春才發現自己麵頰有些濕潤。
她喜愛唱曲兒嗎?
曾經她以為她是沒那麼喜歡的,對她來說這隻是因為班主希望她這樣,所以她就這樣做。
後來在日複一日的練習中,她也早就忘了自己當初也因為不想唱曲偷偷哭過。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再也不用唱曲,也從未想過這一天會讓她無法接受。
柳鳳春抹了一把淚,拿起擱置在一旁的紙筆,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是她的名字。
鳳春。
唐春桃這才明白,眼前的戲子可能隻會書寫自己的名字。
她握著柳鳳春的手,“我教你寫,以後你教我唱曲兒,我教你書寫怎麼樣。”
她說完之後又露出一個笑臉,“這曲子我日日練習,就是上回你教我的我還沒能學會。”
她又亮起嗓子繼續唱,唱曲的聲音襯得那落葉都掉得有幾分歡喜。
柳鳳春便那樣聽著她唱,偶爾在紙上寫寫畫畫,不知道寫的什麼東西,隻從畫裡看得出來是一個人的模樣。
於是就這樣日複一日,日複一日,唐春桃開始喊她師父。
兩人的關係也隨著你教我書寫,我教你唱曲慢慢親近起來。
直到有一日,唐春桃說她要嫁人了,往後恐怕隻能請師父去府上教她了。
柳鳳春覺得沒什麼,她現如今也願意出去走走。
更何況,她在心裡早已把唐春桃當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從那之後,柳鳳春便日日前往唐春桃夫君的府上教她唱戲,聽她唱曲。
隻是或許嫁人了,唐春桃也忙碌了些,她們一個月或許隻能見四五次麵。
柳鳳春一個人閒著無聊,就想著不如把昆曲的唱法都記下來,便開始寫。
偶爾有寫不出來的字,她就空著,等唐春桃有空了再問她。
她想著等這本書寫完了,就送給唐春桃,這樣子她閒暇之餘也能翻開看看。
就在這本書編寫完,她懷抱著書去見唐春桃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唐春桃所居住的院落著了火,奴仆們忙著運水滅火,可惜火勢太大,怎麼也撲不滅。
柳鳳春也不知自己當時是怎麼來的勇氣,她隨手拿起一桶水澆在自己的身上就衝了進去。
她沒辦法發聲,隻能焦急地在滿是濃煙和熊熊烈火之中尋找。
就連自己編寫的書什麼時候掉落下來了都不知道。
書掉落在地上,很快被火吞噬,隻留下一攤黑色的灰燼。
柳鳳春忍受著灼熱,在裡麵終於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唐春桃。
她瘋了一樣朝著唐春桃跑過去,將唐春桃背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火勢太大,讓她快要不能呼吸,就在她即將邁出房門的那一刻,一陣鬆動聲響起。
柳鳳春抬頭一看,那房梁眼看著就要落下來,而她的麵前是一堆燃燒著的木頭,現在的她想要帶著唐春桃出去太難了。
這一刻她想了很多,明明時間很短暫,但是她卻恍若思考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聽到一聲夢囈般微弱的師父,柳鳳春才露出一個笑容,她將唐春桃放了下來,橫抱在胸前,用儘自己全身最大的力氣。
把懷裡的唐春桃從那一堆燃燒著的木頭上扔了出去。
唐春桃很快被一眾奴仆圍著,扶起來。
“哢嚓。”
房梁斷裂,柳鳳春抬頭看著那房梁墜落,砸在她的額頭上。
她的身體恍若柳絮一般倒下,血,開始蔓延。
無人在意這場大火死了幾個奴仆,一個戲子。
也無人知道那廢墟之中有一本空著許多字的書。
江滿衣看著柳鳳春的死,按道理來說接下來柳鳳春應當去陰間了。
卻不知為何,畫麵一閃,就是柳鳳春已經來到了現世的畫麵了。
能看得出來她似乎也是剛醒過來的模樣,一開始對這個世界還有些迷茫,不知道該去哪兒。
她就那樣遊蕩遊蕩,直到遇到了江雪,柳鳳春看到她的時候停了很久,後來她跟著江雪來到了江雪的家裡。
柳鳳春看著江雪忙著工作,忙著吃飯,忙著玩手機。
她想要讓江雪看看她,但是江雪根本就看不到她。
於是她開始嘗試動江雪屋子裡的東西,一次一次地實驗之後她成功了。
可是江雪依舊沒有看她一眼,直到昨天,江雪終於看到了她。
卻是在那種場景下。
江滿衣看完了一整個柳鳳春的過往之後有些頭疼,“你怎麼沒去陰間?”
柳鳳春本來在看著江雪,聽到她說話便移目看向她,“怎麼去陰間?”
江滿衣:……
很好!這把高端局!
“你為什麼跟著江雪,她是唐春桃?”江滿衣眉頭緊皺,心想著怎麼又扯到了前世今生。
一旁的江雪三人聽得一臉懵逼,他們是沒看到柳鳳春的過去的,所以三人還沉浸在這隻鬼好嚇人的狀態。
柳鳳春垂著眸子微微抿唇,點頭又搖頭。
“她不是了。”
“這個世間,再也沒有唐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