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 “老板,炒飯有沒有……(1 / 2)

“老板, 炒飯有沒有,來一份蛋炒飯。”

脖子上掛著圍裙的中年男人正和一個中年女人坐在一個爐子旁邊看著手機,見有客人來連忙起身, “有有有, 你先坐。”

“好嘞, 彆放蔥,”二十來歲的小夥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隨後抽出一張紙巾隨手擦了擦桌子上的油汙。

譚嘉平往後廚走,他的背微微彎曲, 一雙手也是布滿了硬繭。

而坐在那裡的中年女人就是他的妻子連素,連素一頭黑白相間的頭發被紮在腦後, 頭發看起來很是枯燥, 發尾微微泛黃。

身上穿著的也是一件短袖外麵套著個圍裙, 她一張臉瘦黃瘦黃的, 嘴唇乾枯, 看起來就是一個很常見的普通人。

她耳朵上倒是戴著兩個金耳環,脖子上也戴著一條細細的金項鏈。

連素手裡拿著筆, 正在本子上記著今天的賬。

她正寫著呢,餘光就瞥到了有人進門, 連素抬頭一看, 隻見一個上身穿著襯衫,下身穿著一條休閒褲的男人走了進來。

這人的模樣看起來怪眼熟的。

連素想了一會兒, 尋思著這不就是和她老公長得挺像的。

特彆是那雙眼睛。

“你吃點兒什麼?”連素問道。

陸望富看著這家小小的早餐店,店裡的牆壁上也都是泛黃的痕跡,牆上掛著一張菜單,最便宜的竟然才一塊錢。

而這飯店裡的陳設也十分老舊,店裡擺放著幾張木桌子, 最靠裡麵是一個柴火灶,然後就是後廚。

後廚那裡還開了一扇窗,窗戶上麵也不免沾了一些新的油汙,裡麵有個拿著鍋正在忙忙碌碌的男人。

陸望富擠出一個笑容,“我想吃梅菜扣肉,能做嗎?”

他小時候最愛吃媽媽做的梅菜扣肉,每回他都會把梅菜和米飯摻和在一起,這樣子他能吃三大碗。

說罷,他也挑選了一張能夠看見後廚的桌子坐下。

連素停了一下筆,“有,就是時間要慢點兒,三十六,你還要點兒什麼不?”

陸望富看了一眼菜單,“不用了,就這個。”

“梅菜扣肉一份,”連素衝著後廚喊了一聲。

很快後廚就應了一聲好嘞。

陸望富坐在那裡看著那後廚裡忙碌著的男人,男人的側臉隻是一眼就讓他想起了他的母親。

都是一樣高挺的鼻梁,鼻頭圓潤有福。

“你們這家店開了多久了?”他忍不住開口道。

連素將記賬的本子合上,笑盈盈地說道,“那可快二十年了。”

“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陸望富點點頭,“我是慶丹明永城的。”

“哦!”連素表情誇張的哦了一聲,“明永的啊,我公婆年輕時還在那兒打過工呢。”

她笑嘻嘻地,完全沒有注意到陸望富的手放在大腿上緊張地發抖。

陸望富聽到這裡心中的確信已經達到了九分,他平緩了一下呼吸才咧著嘴笑了笑,“那倒是巧了。”

“你們在這兒開早餐店租金應該不少吧?”

連素起身將賬本放進櫃子裡,“一年十幾萬呢,也就是為了孩子上學的時候方便點兒。”

“你們孩子還在讀小學啊?”

“那怎麼可能,現在都快高中了,兒子高考都考完了,姑娘還在讀初中,當初就是想著讓他們讀小學方便嘛,一晃都這麼多年了。”

連素說起來笑容滿滿,“您家裡呢?”

陸望富尷尬地笑了笑,“我離婚了,孩子……也和我沒有血緣關係。”

一旁聽著的小夥子嘶了一聲,“那大哥你是被戴綠帽子了啊。”

他說完之後忙捂著自己的嘴,“我說錯了,對不住。”

他怎麼能揭彆人的傷疤呢。

連素聽到這裡心情也有些複雜,她害了一聲,“人生在世,就是那樣兒,你也彆太往心裡去。”

“說不定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陸望富嗯了一聲,“我也沒太傷心,哈哈,你們不用這樣。”

“就是我在這個世上都沒什麼親人了,一個人也怪難熬的。”

他說到這裡,譚嘉平端著一盤蛋炒飯出來,“親人親人,處著處著就親了,我還不是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

“老弟你也彆想太多,這日子都是過出來的,好日子總會來的。”

陸望富看著他的模樣,隻感覺眼角有些濕潤,他用手抹了一下,看著這個臉上爬滿了溝壑的男人。

男人一張臉和他記憶裡父母的模樣極其相似,他長得就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說話的聲音聽起來讓他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唉,怎麼還哭上了,”譚嘉平將蛋炒飯放在那小夥子的桌上轉身就見著陸望富在抹眼淚,他忙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他。

“男兒有淚不輕彈!”

“兄弟彆難過,你就好比說我,我小的時候還和我爸媽走丟了,我那時候哭得天昏地暗的,都不知道怎麼辦,後來是被現在的爹媽撿到了,他們陪我等了好幾天,沒等到我爸媽。”

“唉,後來他們也走了,但是你看,我現在不也活的好好的。”

陸望富聽著他說的,臉上又哭又笑的,喜的是這真的和大師說的一樣,哭是就因為那場意外讓他們分離那麼久。

“你是不是叫譚嘉平?”陸望富的手抖得更厲害了,說話的聲音也一顫一顫的。

譚嘉平瞪大了眼睛,“你怎麼曉得的哦。”

按理來說他一個外地人,怎麼會曉得他叫譚嘉平哦,莫不是聽來這裡的熟客講的。

陸望富起身,胸口起伏不平,他抿了抿唇,“哥。”

譚嘉平看著這個男人的嘴唇都在顫抖,他皺著眉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你……你這是做什麼哦。”

“你其實叫陸望仁,當年……”陸望富說話斷斷續續的。

他從未覺得如此緊張過,以前他談生意的時候都能雲淡風輕,後來生意失敗了雖然覺得難受,卻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子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住。

或許是他的父母早亡,他這輩子都還未能孝順他們,他們就已經離開了人世。

後來他有了家庭,卻又遭到背叛。

陸望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內心裡是不是渴望著親情這種東西。

直到現在,他才算明白,又或許從他聽到大師說他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親人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期待了。

這是有些相同血脈的人,是世間最親近的人。

陸望富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淘淘。”

“那年我們一家人去城裡看望親戚,結果不小心走散了,爸媽到處找你,最後隻找到了一具小孩兒的屍體,那個小孩兒是被淹死的,臉已經看不出來模樣了,爸媽就以為那是你。”

“我那時候才兩歲,還什麼都不知道。”

譚嘉平聽著他說的話,再一看這個和自己麵容相似的男人,他驚訝地嘴巴都合不上,說話牙齒都有些打架,“你,你說的是真的?”

“你怎麼知道的,你真的是我弟弟,淘淘,原來當時是這樣,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他說話有些語無倫次的,一旁吃著蛋炒飯的小夥子都看傻了。

“怪不得你們長得這麼像,”連素說道,“他剛剛還說他是慶丹省明永城的。”

“這不就巧了!”

陸望富沒有著急回答那個問題,他反倒是說起了爸媽的名字,還有他哥小時候玩過的玩具,又說起小時候家裡的布局,院子門口種著的李子樹……

他這麼一說,譚嘉平也慢慢想起來了,他連忙拉著陸望富坐下來,“爸媽還好嗎?這麼多年,家裡還怎麼樣,我的家鄉叫什麼名字?”

他說到這裡有些哽咽,剛剛還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他,也忍不住紅了眼睛。

他那時候年紀小,根本就記不得自己的家鄉在哪兒,隻記得自己當初跟著養父母離開的地方叫做明永城。

連自己的家鄉都不知道在哪兒,又如何能夠回去。

現如今,他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的根。

“是望清村,望清村,”陸望富說著,“爸媽……”

譚嘉平一看他這副哀傷的神色,多半就已經猜出來了,他強忍著內心的悲傷問道,“爸媽怎麼了?”

“媽在我十歲那年去世了,是肺癌,爸後來也走了,他身體一直不好,”陸望富回想起父母去世的場景整個人隻覺得呼吸都快要喘不上來。

親人離世,是這輩子都無法治愈的傷痛。

那時候的他能夠在一年後壓下傷痛努力工作創業,現在的他卻總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流下眼淚。

連素聽到這裡也是微微搖頭,她忙去倒了兩杯熱茶放在他們兄弟兩麵前,“有句話是怎麼說的,斯人已逝,咱們應該往後看!”

“喝口茶暖暖。”

陸望富接過茶點點頭,露出一個哀傷的笑容,“多謝大嫂。”

連素聽到這聲大嫂笑了一聲,“唉,你們倆兄弟聊,我去給你們做幾個菜。”

往日裡都是她做早餐,譚嘉平做中晚餐的,現在這種情況下,還得她去忙活忙活才行。

譚嘉平笑道,“辛苦你了。”

連素搖搖頭,“這有啥的,都老夫老妻了彆說這個。”

等連素進了後廚之後,譚嘉平才張口說道,“你嫂子連素,我和她結婚二十二年了,她是個好人,對我也好。”

說完之後,他喝了一口茶,雙手撐著膝蓋看著陸望富,“你現在怎麼樣?”

“說起來也是慚愧,我這個做哥哥的從來沒幫過你什麼,爸媽去世的時候我也不在身邊,你那時候年紀還小,一個人又要操心這操心那的。”

“我們現在也有一些積蓄,你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他並未懷疑過這不是自己的親弟弟,兩人長得相似,又能說出他走丟時候的地方,還有那麼多的記憶裡的東西。

更何況他確實記得自己小時候確實有個弟弟,淘淘。

淘淘生下來的時候每天精力都用不完,爸媽就讓他給弟弟取個小名兒。

譚嘉平那時候沒讀書,隻天天聽彆人家說小孩兒淘氣,便給他取了個淘淘的小名。

後來他也總陪著弟弟玩,小時候他有一次不小心沒看好弟弟,弟弟一隻手就伸進了熱水裡。

那時候他快要嚇死,後來把弟弟從熱水裡撈了出來之後,弟弟的手上也留下了一道疤。

譚嘉平看著陸望富握著開水的那隻右手,他的手背上確實有一道疤痕,雖然不明顯,但是依舊能夠看到,那是一大片被燙傷的疤痕。

後來走丟的時候他才四歲,久而久之也忘了父母長什麼樣子,忘了他們的名字,甚至忘了自己的名字。

可是就在剛剛他說出他和父母的名字的時候,譚嘉平就如同被驚雷劈中一般。

原來,他叫陸望仁。

陸望富搖搖頭,“我沒什麼需要幫忙的,我隻希望以後一家人再也不要走散。”

他之前覺得自己好歹還有個兒子,也不至於孤獨一人在這個世界上。

可是當得知兒子不是親生的時候,陸望富突然就生出了一種孤獨感。

好似這個世間除了努力發展家鄉之後,就再也沒有值得留念的。

親情,友情,愛情,這三樣東西,陸望富在來這裡之前,是一個也沒有。

商場如戰場,大家都隻有利息可談,他這些年忙於事業,又哪兒有空真心去交朋友,活到他那個歲數的時候,第一眼就是和這個人打交道有沒有利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