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多言,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幕後之人找出來。”
江滿衣看著這麼一大幫子人,“麻煩給我們找個清淨的地方。”
顧華榮連忙點頭,他轉頭看了一眼最後目光停留在扶著華凝的顧策身上, “顧策啊,帶大師去休息休息。”
華凝聽到這話用手按了按顧策扶著他的手,“快去吧。”
“是, ”顧策看了一眼傭人,讓傭人扶著華凝了才帶著江滿衣幾人離開。
他找的地方其實也就是一間客房,“大師要不要先用點兒餐?”
江滿衣搖了搖頭,“暫時先不用。”
她又看向蓬玉,“你呢?”
蓬玉也跟著搖了搖頭,“我也不用, 你現在是要揪出那個黑袍,如有需要, 我會全力幫助。”
江滿衣笑了一聲,“那好吧。”
她拿著卦筒微微晃動, 這一次她要找到黑袍的棲身之地, 以及這個黑袍究竟是什麼人。
很快, 她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副畫麵。
一個小孩兒穿著道袍走在那雪地裡, 他揣著手看著山下的大雪,忍不住開口說道, “雪這麼大, 也不知道今年又有多少人要承受生死離彆。”
“金回,”一個手拿拂塵的老道從他身後走來,“彆看了,小心風寒。”
金回轉身,“師父。”
“師父你說這雪究竟是好還是不好?我曾聽人說今年下了大雪, 到了明年就是好兆頭,說是糧食能長得更好。”
“可是我也聽人說,這個冬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捱不過去了。”
“那雪究竟好還是不好呢?”
他師父捋了一把胡子,一邊往那破舊的道觀裡走一邊看著紛飛的雪花,“好與不好其實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同的。”
“沒有憂愁之人看,便覺得這大雪紛飛是一場美景,有田有餘糧的人看,就覺得這雪能讓明年的收成更好,可是無田無錢的人,那這雪就是催命符。”
“這世間的重重事情,其實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同的。”
金回若有所思,他在簷下跺了跺腳,將身上的雪抖乾淨,“那師父希望這雪如何呢?”
老道看著外麵的雪,“你師父我又不是神仙,它想如何就如何,我說的不作數的。”
自上回論雪之後,金回便日日看著外麵的雪。
他既希望雪不要再下了,這樣子會死更多的人,又希望雪一直下,這樣明年不用死很多的人。
不過終究是希望雪快點兒停的,他們道觀已經許久沒有人來了。
清平觀,這是他們的道觀的名字。
而這個道觀裡事實上隻有他和他師父兩個人。
他是被師父撿來的,撿來以後跟著師父一路雲遊,一直到這個道觀才停下來。
這一路他看到過更多的人,但是大多都是活得不怎麼好的人,他們有的衣不蔽體,有的在沿路乞討。
好像這個世上就沒有一個真心快樂的人。
雪一直下個不停,金回就隻能待在觀裡聽師父講道。
也幸虧師父早前自己就在道觀裡開辟了一處荒地來種菜,這才讓他們不至於餓肚子。
隻可惜,災年多禍端。
外麵的天已經變了,金回卻一無所知,他依舊在道觀裡看書,背書,寫字。
直到有一天,一群土匪衝了上來,“把你們道觀的錢和糧都交出來!”
為首的人拿著大刀,身後的人拿著鋤頭。他們穿著的衣服雖然破破爛爛的卻不算薄。
金回嚇得一直躲在師父身後,師父安撫著他,“彆怕。”
“我們觀裡沒有錢財,這裡還有一些餘糧,”老道歎了口氣,“我領你們去吧。”
金回本以為能夠破財消災,卻不想人心是醜陋的。
他眼睜睜地看著師父死在自己的麵前,眼睜睜地看著土匪罵了一聲娘,“這麼點兒糧打發誰呢?”
“娘的,這破道觀竟真的這麼窮,一點兒香火也沒有!”
金回嚇得癱軟在地,他很想說,他們道觀沒有錢,真的沒有錢。
師父把那些錢財都用來買紙筆了,哪兒還有錢。
可是他說不出口,他哆哆嗦嗦地想要逃跑,卻被抓了回去。
金回隻能親眼看著他們如何把自己的師父大卸八塊,如何又進了他們的肚子裡。
那被啃完的骨頭,地上的黑壓壓的油漬,鮮血,頭顱,都是曾經對他最好最疼他的師父。
“娘希匹的,這老了就是不好吃!”土匪用樹枝剔著牙,全然沒有剛吃了人的罪惡感。
“那這個小東西咱們什麼時候吃?”
“留著吧,等過兩天再吃,先把老的吃完,嫩的留在後麵。”
土匪霸占了這座道觀,金回成了他們的儲備糧。
而大雪還在下。
在雪下得最大的那天,道觀燃起了一把火,肉被烤得滋滋作響,油不要錢一樣往下滴。
這是金回第一次殺人,也是他第一次吃人。
他餓極了,餓到像瘋狗一樣將這些人肢解,烤熟,吃掉。
六個土匪就這樣死在了一個九歲的孩子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