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借閱處老師讓她去音樂學院送一份文件,夏驚蟬送過去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音樂學院。
她被一陣優美的鋼琴聲吸引了注意。
心癢癢的。
小時候,她也學過鋼琴。
隻是後來家境每況愈下,鋼琴興趣班的學費昂貴,她很懂事,主動跟爸爸說自己不喜歡鋼琴,每一次上課都是折磨和痛苦。
這樣,才中斷了學了好幾年的興趣。
但她真的很喜歡彈琴,高中時跟著音樂老師學過一段時間,音樂老師誇她極有樂感,天賦卓絕。
不過,藝術都是有錢人的閒賦,看著夏沉
光每天披星戴月、辛苦工作的樣子,夏驚蟬主動選擇放棄了喜歡的藝術之路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選擇了更加穩定、且收入不錯的電視台工作,以緩解家庭的負擔。
再過幾年,她甚至可能對相親市場妥協,找一個條件不錯、稍微沒那麼奇葩的男人,過平淡如水的生活。
人一步步長大,就是一步步對生活做出讓步和妥協。
而這一場意外的車禍,卻讓她重新回少年時,擁有了為父輩的夢想重燃熱血的契機。
她循聲來到了鋼琴教室。空蕩蕩的教室角落有一架黑色的斯坦威鋼琴。
她不禁有些手癢,看看左右沒人,於是小心翼翼坐在鋼琴邊、試著彈奏了幾個音符。
雖然有些生疏了,但她基礎的技巧並沒有忘記,很流暢地彈奏了一支貝多芬的《月光變奏曲》。
有幾個錯音,但沒關係,反正沒人聽見。
“你學過鋼琴嗎?”
忽然的打斷讓夏驚蟬嚇了一跳,回頭看到一個模樣清雋,氣質儒雅的少年走了進來。
她趕緊站了起來:“對、對不起!”
“沒關係,不用拘束。”少年笑著說,“這是我的琴房。”
“對不起!我不該進來。”夏驚蟬連聲道歉,“我現在就走。”
“沒關係,你剛剛彈的很好。”
“沒有,我彈錯了很多,很久沒練了。”
少年臉上掛著溫柔謙和的笑容:“我叫林書陽,大三的。”
“學長好,我叫夏驚蟬,大一。”
林書陽舌尖細細念著這個名字,笑著說:“你想鋼琴嗎,想學我教你。”
“啊不不,這太麻煩你了。”
“沒關係。”
林書陽眼神避開了女孩纖細流暢、婀娜小蠻的腰肢,很禮貌地望著她的眼睛:“其實你會彈的,隻需要注意一些技巧,並且多加練習。”
“我不是音樂學院的,不能來這裡彈琴。”
“我在這裡練琴的時候,你都可以過來。”
“這太打擾你了。”
“不會,教學生練琴,應該說也是我必須學習的技能之一,所以拿你來練手,正好了,隻要你彆嫌棄我這老師當得不好。”
夏驚蟬低頭看著那一架優雅美麗的鋼琴,很心動。
如果能重拾兒時的夢想,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
*
那幾天,夏驚蟬來籃球館來得少了,隊員們熱火朝天地訓練,也沒她什麼事兒。
但這女孩不來吧,籃球隊總感覺少了點活潑勁兒。
休息的時候,後勤老錢忍不住對夏沉光吐槽道:“越來越偷懶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再這麼著就彆來了,把她辭了算了!”
“行啊,辭了活兒你來乾。”
錢堂薑細細一想,也覺得不妥,走過來拍著夏沉光的肩膀:“老夏,作為球隊隊長,對手底下的員工的摸魚打混,你要監督批評啊。”
“我前兒才欠了她一
個頂天的大人情,惹不起。”
“不是都叫爹了嗎,合該你這當爹的教育去,你不會是怕她吧,連個小丫頭片子都製服不了,還怎麼管籃球隊啊。”
彆說,夏沉光還挺吃激將法這一套:“我怕她?開什麼玩笑。”
他當即摸出了手機,“等著,我馬上打電話過去辱罵她。”
錢堂薑立刻將耳朵湊了過來:“我等著聽她哭。”
夏沉光摸出手機給夏驚蟬打電話,本來是要氣壯山河地批評她,結果小姑娘細細軟軟來了句:“親愛的爸爸,什麼事兒啊?”
夏沉光感覺自己仿佛被扔進了裝滿棉花糖的杯子裡,全身都軟了。
“沒事沒事,你玩你的,缺錢跟我說。”
“嗯嗯!”
夏沉光轉身,看到錢堂薑無語的眼神,輕咳了一聲——
“那什麼…小夏同學啊,你時不時還得來球隊逛逛吧,看看老錢,椎間盤突出好多天了,再這樣下去遲早報廢啊,關愛老人,人人有責。”
椎間盤突出的老錢一腳給他踹過去。
夏沉光連忙躲開:“不空?你在乾嘛?”
“練鋼琴?你怎麼練起鋼琴來了?”
“喂喂,掛我電話?”
肖屹運球走了過來,提醒道:“她最近和音樂學院的鋼琴王子打得火熱,哪有時間來咱們這破球隊乾活啊。”
“什麼鋼琴王子?”
“音樂學院的係草林書陽,教她彈鋼琴呢。”肖屹指尖比劃著彈琴的姿勢,“倆人坐一塊兒雙手連彈,俊男靚女,不知道有多般配。”
夏沉光皺了眉:“咱們隊這麼多帥哥,還抵不上音樂學院一破鋼琴王子對她的吸引力啊?”
“那鋼琴王子家境之好,說富二代都辱他了。”肖屹誇張地說,“真正的豪門世家,藝術世家。”
錢堂薑笑嘻嘻道:“那她還挺有眼光,會給自己找對象。彆說她,換我老錢也心動啊。”
眾人齊刷刷望向錢堂薑——
“你小子不太對勁。”
林照野喃了聲:“什麼狗東西?”
“比你帥,比你有錢,比你成績好,你說什麼狗東西。”
“告訴你們。”林照野帶球上籃,“也就是我動物園那天意外翻車了,不然就這一張白紙的小姑娘,我鐵定拿下。”
“嗬嗬。”
說話間,肖屹故意拿眼睛去瞅許青空。
今天他倒沒有虐籃板了,一個人練著他“百發百中”的逆天技能。
“過來休息啊,許青空,當心彆把自己累死。”
“你看他手臂,像不像投籃機器?”
“彆說,還真是。”
許青空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仍舊繼續投籃,一顆又一顆,無休無止。
豆大的汗珠順著他流暢的下頜線緩緩滴落。
……
傍晚,許青空單手攜著籃球,獨自去食堂吃飯,經過音樂學院時,
聽到裡麵傳來悠揚的鋼琴聲。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隔著落地玻璃,他看到久違的女孩坐在鋼琴前,認真地彈奏著。
陽光斜入,她潔白的裙子鋪疊在椅子上,她的臉龐埋入了光影交疊之中,一半陷入光明,一般埋入晦暗。
倚靠在鋼琴旁的男孩英俊又斯文,她在彈鋼琴,而他在看她…
正如肖屹所說,兩人如此之般配,同框的畫麵,美得好似聖誕卡片最真摯的期許。
他可以對林照野揮動拳頭、可以放狠話讓他遠離她,像惡狼一樣霸道地將她圈入自己的領地。
可是,他卻對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望而卻步,失去勇氣。
五臟六腑如割裂般的難受。
走出音樂學院,天空沉沉的,仿佛籠罩著揮之不去的一層陰雲,壓抑又沉鬱。
……
許青空來到了校外的一家鋼琴店裡。
店主熱情地迎了上來:“同學,選鋼琴嗎?還是報名鋼琴課?我們這裡有最好的老師,包教包會。”
許青空看著麵前這架幽黑光澤的鋼琴,腦海裡浮現了方才看到的那一幕畫麵。
美得連夕陽黃昏都黯然失色了。
這樣的美注定不屬於他。
瘋狂的基因讓他永遠隻能站在晦暗的陰影裡,貪戀地看著這世間所有的美好。
小時候,他站在彆人家的窗口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共享天倫的場景,如可恥的偷窺者,卑微地羨慕著彆人習以為常的一切。
現在,許青空以同樣卑微的眼神,偷窺著那一抹照進他心裡的月亮。
腦子裡閃過無數瘋狂的念頭,占有欲和對她的渴望,如同嗜血的惡鬼。
搶奪,撕裂,破壞…
“砰”的一聲,他壓下黑白琴鍵,發出一道警醒的重音。
久久轟鳴。
許青空回頭問店家說:“請問,一架好點的鋼琴,要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