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那幾天,夏驚蟬和許青空每天都去鹿棲小區。
她不敢放許青空一個人待著,他們幾乎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
除了那晚失控以外,許青空表現一如往常。
有時候,夏驚蟬起床會發現他眼底有黑眼圈,她知道他肯定失眠了。
患有雙相情感障礙的人就是會失眠,他的內心世界有戰|爭,隻是在她麵前假裝平靜罷了。
夏驚蟬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能做的隻有陪著他,監督他按時吃藥。
期末考試為期兩周,夏驚蟬考試任務很重,專業課全堆在這學期和下學期,所以每天要複習很晚,結束之後還要等許青空睡著了,她才能安心睡著。
許青空不想她這樣,隻好裝睡,讓她放心。
但夏驚蟬知道他在裝睡,所以她也會裝睡,有時候許青空以為她睡著了,於是坐起身,靜悄悄地去陽台邊吹風,夏驚蟬就會立刻警覺,踮著腳尖來到躲在窗簾後,時刻防備著…
兩個人就這樣拉扯一周多,小姑娘的精神狀態明顯變差了,於是許青空去藥店買了一大堆安眠藥,包括褪黑素之類的,強迫自己入睡。
睡不著也要裝像點,甚至會一動不動地堅持到天亮,沉沉睡兩二個小時。
對於這件事,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聊起過。
白天說說笑笑,以最輕鬆的姿態麵對彼此,也以最好的狀態麵對彆人。
在期末考最後兩天,周力來找茬,說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許青空也從始至終保持著情緒穩定,直到他瘋狗一樣發泄結束,他才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我生病與你何乾,你輸掉獎學金和競賽又與我何乾,隻有失敗者才從彆人身上找原因。”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周力像是被抽走骨頭的皮囊,瞬間泄氣,呆立在原地。
許青空從沒把他放在眼底,他甚至都不一定記得他是誰…
周力在這件事情上耿耿於懷了半年多,不肯服氣、不肯服輸,可人家…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
這才是莫大的嘲諷。
……
肖屹的生日就在考試周結束後一天,大家給他準備的生日“驚喜”,其實,沒那麼驚喜。
就像之前顏思思給夏驚蟬生日出的餿主意一樣,讓大家冷落夏驚蟬,使勁兒欺負她,最後再來一波反轉,造成心裡的落差,從而營造“驚喜”的氛圍。
隻是幾個男生都掉了鏈子。
他們不忍心對女生這麼狠,挨個跑來跟她透露“實情”。
可肖屹就不一樣了,對哥們,這幫男生的“壞點子”,要多少有多少,那是可勁兒地作啊,怎麼過分都不嫌過分。
所以肖屹生日這一天,所有人裝作不記得這個特殊的日子。
肖屹是個特彆怕孤獨、特喜歡刷存在感的超“敏感”少年,生日當晚零點一過,就捧著手機等朋友們給他發生日快樂。
結果,等了半小時,一個都沒等到。
不,有一個,就是心機女夏驚蟬。
她違背了大家事先說好的“生日計劃”,偷偷私底下給肖屹發了生日祝福的短信,可把肖屹給感動的啊…
就簡簡單單“生日快樂”四個字,肖屹回了她一篇掏心掏肺、熱淚盈眶的小作文。
夏驚蟬趴在床上咯咯笑,許青空放下手裡的厚殼書,朝她投來好奇的一瞥:“笑什麼。”
“我給肖屹發生日快樂了,把這家夥給感動到了。”
“不是說好無視他嗎。”
“對啊。”小心機女抱著海綿寶寶的靠枕,笑嘻嘻地說,“你們都不發,隻有我一個人發,那我在他心裡的地位肯定蹭蹭漲啊。”
許青空知道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擁有全世界的愛對她來說、都不嫌多的,她渴望被人喜歡、被人重視,以此獲得安全感。
典型的討好型人格。
許青空從來沒想過讓她改變,如果他的喜歡和愛,能讓她穩穩的幸福再增加一份,許青空覺得這就是足夠的。
夏驚蟬注意到許青空也摸出了手機,似乎在編輯短信,她警覺地說:“哥哥,你不許學我啊!”
許青空:“沒有。”
夏驚蟬不相信,踏著拖鞋跑過來,接過他的手機檢查。
他的確是在給肖屹發短消息,不過內容並不是祝他生日快樂——
許青空問他明天來籃球館。
肖屹大帥比:“來!怎麼有驚喜給我嗎!【嘻嘻】”
許青空:“明天路過包子鋪幫我帶一屜,我女朋友想吃,謝謝。”
肖屹:…………
肖屹:“沒空!”
許青空向女朋友解釋:“我幫你側麵再烘托一下,更顯得你難能可貴的一片真心。”
夏驚蟬從後麵抱著他,笑個沒完。
這招果然有效,沒一會兒,肖屹就給夏驚蟬發消息了——
肖屹大帥比:“小夏同學,隻有你對我好,你給我當乾女兒吧,將來我的遺囑有你一席之地!”
小9:“真的假的!不許耍賴噢,我認真了。”
肖屹大帥比:“一言為定,快叫爸爸。”
小9:“emmm。”
肖屹大帥比:“快點,我等著。”
小9:“那什麼,叫媽媽可以嗎?”
肖屹大帥比:“。。。。。。。。。”
肖屹大帥比:“遺囑你被除名了。”
小9:“彆呀彆呀!開玩笑嘞!”
肖屹大帥比:“【微笑】”
大概是因為白天最後一門考試累到了,夏驚蟬入睡很快。
許青空反複確定她是真的睡著,而不是裝睡以後,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他從櫃子裡翻出了他的治療藥物,好幾盒,仔細確認了藥名之後,將其中一盒白色藥片全部倒出來,衝進了下水道,然後更換成了形狀類似的維生素片。
……
第二
天,球隊照常訓練。
每進來一個人,肖屹都會用期待的眼神掃向他們的背包,想知道裡麵是不是裝著送給他的禮物。
可是大家夥好像真的不知道今天是肖屹生日似的,提都沒提這事兒,一如往常地熱身,體能訓練之後又是技巧訓練。
連夏沉光都忘記了他生日,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說著無關痛癢的話,提都沒提一句禮物或者晚上聚會的事兒。
肖屹很失落,打了會兒球便一個人坐在了休息椅上,沒趣地望著他們。
竟然真的沒一個人記得今天是他的生日嗎。
哦,除了夏驚蟬。
這小姑娘中途把他叫了出去,做賊一般悄悄塞給他一份生日禮物,beats耳機,讓他的低落的情緒大振,開心得不行。
除此之外,其他人…毫無表示。
這兄弟情要不要這麼塑料啊!
雖然如此,晚上訓練結束,肖屹還是提出要請他們吃西餐,準備在吃飯的時候宣布今天自己過生日,然後和朋友們一起度過一個難忘的生日之夜。
一幫小子沒心沒肺地答應了,結果吃飯過程中,一個個的好像都有事,不是室友有急事要幫忙,就是身體不舒服忽然拉肚子,再不然就是爸媽叫趕緊回家…
吃到最後,居然隻剩了肖屹一個人,連夏沉光都走了。
肖屹心態有點繃不住了。
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從父母離婚那天開始,就發誓絕不掉眼淚了。
他獨自回了家,那棟空蕩蕩的江景大平層。
從中學時代開始,肖屹就學會了自理生活,搬出了老爸和繼母的家,一個人住在這偌大而空曠的房子裡。
他喜歡在家裡請客招待朋友們,買了家庭影院,搞了一套混響重低音設備用來開狂歡party。
然而,每每朋友們離開以後,肖屹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看著滿屋的狼藉,巨大的孤獨感還是將他吞沒了…
他討厭一個人,討厭孤獨,討厭盛宴之後的離散。
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孤獨就像一個卑鄙的鬼影,跟蹤著他的成長之路。十八歲的成年夜,他也要學會一個人去迎接和擁抱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