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驚蟬請許青空去吃她最喜歡的那家冒烤鴨。
她不知道許青空會不會喜歡,像他這樣的成功人士,大概是不會來這種小館子吃飯的。
但夏驚蟬請不起他吃山珍海味,爸爸的喪禮花光了她本就不多的積蓄,甚至她還欠著肖叔叔的錢。
肖叔叔說不用還,但夏驚蟬一定會還,等發了年終獎,再攢一攢就還給他。
許青空拿筷子的手一如既往的修長漂亮,冷白色皮膚,骨節根根分明,隨著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能看到皮膚之下骨骼的律動。
他吃飯動作很慢,細嚼慢咽,比夏驚蟬夢裡的那個少年更優雅,也更從容。
至少,那時候許青空吃飯,大口大口,雖然不魯莽,卻也吃得很香,運動員的風格。
夏驚蟬看他吃飯的樣子,看得入了迷。
直到許青空放下筷子,開口道:“盯著我看,就能飽了嗎?”
夏驚蟬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抽回了視線:“抱歉。”
“沒有責怪,永遠不需要對我抱歉,跟你開個玩笑,放輕鬆。”
夏驚蟬見他這麼好說話,也沒那麼緊張了,伸筷子夾菜,許青空立刻給她夾了一塊鴨腿。
“謝謝您。”
“不需要這麼客氣。”
夏驚蟬需得時時提醒自己,他不是她夢裡的那個少年,他們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
那些回憶,那些過往,隻是她做的一場夢,說得更羞恥些,是她在夢裡對這個英俊而優秀的男人的一場全方位意yin。
做了…好多好多次啊。
“你在想什麼?”許青空好奇地問。
“沒、沒什麼!”夏驚蟬可不敢說她單方麵在夢裡和他如膠似漆這件事,連忙岔開了話題,“許先生,您還吃得慣嗎?”
“很好吃。”
夏驚蟬可喜歡吃冒烤鴨了,昏迷那會兒,做夢的時候…經常跟許青空約飯,總會去冒烤鴨店,大多數時候,都是許青空結賬。
雖然隻是在做夢,可細節如此真實,也是如此的讓人心動。
這家店的老板和老板娘認識夏驚蟬,跟她熱情地打招呼,店老板的視線總在許青空身上逡巡流連,老板娘揪著他的耳朵,讓他快去廚房裡煮鹵水,店老板壓低了激動的聲音:“那是許青空!籃球明星!”
“真的假的?”
“肯定是啊!我怎麼會認錯!他的每場球賽我都看過!”
“他怎麼跟小夏在一起啊,我的天!”
店老板觀察著兩人,卻沒有打擾他們用餐,直到結賬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問:“您是許青空嗎?
“我是。”
“啊!可不可以請您簽個名。”他說著忙不迭地翻出了記菜名用的小本子。
不僅是店老板,老板娘也激動地走了過來:“小夏是我們店裡的常客,我老公特彆喜歡看您的球賽,今天免單!以後小夏來我們家吃飯都免單!您看能不
能給他簽個名!”
許青空看著夏驚蟬,淺淡地笑了下:“可以。”
夏驚蟬也特彆不好意思,連忙道:“不需要免單的,今天是我請客。”
“這頓就當我們夫妻倆請你了,這樣的大明星來我們店裡,真是榮幸啊!”
店老板又試探性地問:“大神,請問…可以合影嗎?”
夏驚蟬知道許青空不喜歡拍照,想要幫他拒絕,不想許青空一口答應了:“可以。”
於是店老板和老板娘一人一邊熱情地夾著許青空,讓夏驚蟬幫他們拍了一張照片,將來掛在店裡,這家店可不就成了籃球明星光顧的美食店了嗎,生意肯定會源源不斷。
夏驚蟬看著照片裡的許青空,他輪廓一如既往地鋒利,是很典型的骨相美臉型,五官深邃。
隻是冷峻的神情因為店老板和老板娘熱情的笑容,而顯得溫柔了許多。
臨走時,老板娘特意把夏驚蟬叫到邊上好好感謝了她一番,說自家老公隻是個平凡普通的男人,這輩子沒什麼愛好,最喜歡看籃球賽,屬於是熬夜都要等比賽的那種發燒友。
她今天帶許青空過來吃飯,等於讓他實現了自己畢生的夢想,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她了。
夏驚蟬能感受到老板娘激動的心情,並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另一半的開心而喜悅。
她有點羨慕他們。
生活中平平凡凡的小確幸,簡單美好。
許青空拉開車門,迎著夏驚蟬坐進了副駕駛。
“我知道,你不輕易給人家簽名,更不喜歡拍照。”小姑娘忐忑地說。
許青空笑了笑,附身過來給她係好了安全帶:“你不一樣。”
這句話說出來,氣氛莫名曖昧。
尤其是許青空側身替她牽引安全帶,咫尺之距,夏驚蟬幾乎可以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薄荷氣息。
清冷凜冽。
小姑娘的耳根子漫上了緋紅,而他似乎故意如此,在為她扣好了安全帶之後,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很刻意地望了她幾秒。
夏驚蟬即便再沒有戀愛經驗,也能get到許青空看她的眼神,其中蘊含的曖昧氣息。
他…他也喜歡她嗎,像她對他一見鐘情的那種crush。
夏驚蟬不太能確定。
許青空大概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太冒失,他不想嚇到她,於是轉移了話題:“我知道你父親出事了。”
提到父親,夏驚蟬情緒低沉了下去。
“以後有什麼打算?”他問她。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爸肯定不想看我意誌消沉,他會希望我過得好一點。”
夏驚蟬垂斂著眸子,“他還說想看我穿上婚紗的樣子,說我一定會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新娘。隻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看到我穿婚紗的樣子了。”
許青空想說:“其實,還有機會。”
在另一個平行時空,有更加完滿的結局等待著她,那是她
親手創造的美好結局,那應該是屬於她的幸福。
可.…..
許青空手緊握著方向盤,用力到指骨都凸起泛白了。
不,他不能說。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和她在這個時空裡廝守到老,彌補那些年每一天錐心刺骨、痛徹心扉的思念。
穿過了無數個時空世界,才回到她身邊。
如果她重回那個時空,回到籃球賽勝利的那個節點,她消失的那一瞬…
此時經曆了她離開的許青空,現在的許青空、承受了無數痛苦的許青空…將不複存在。
不,絕不。
因為提到爸爸,小姑娘的眼睛紅了,低低啜泣了一聲,連忙用袖子擦掉眼淚。
不想在他麵前失態。
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跟擰開的水龍頭似的,根本受不住,小姑娘越想越覺得傷心,幾乎哽咽了起來。
葬禮之後她就再沒有哭過了,心情如同沉悶的陰天,沒有眼淚,也失去了快樂。
“對不起,許先生,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我不是愛哭鬼。”小姑娘雙手捧著臉,竭力地深呼吸,想要止住斷斷續續地哽咽。
越是這樣,越是痛哭失聲。
許青空抽了紙巾,替她擦掉了眼淚。
五臟六腑都如同地震之後的廢墟世界,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