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霧和圖照被老人家帶到了一棟稍顯簡陋的農村自建房。這自建彆墅雖然隻有一層, 占地不算小,沈霧估摸著應該有接近兩百平。不過內裡布置都比較簡單,水泥地和白牆,有點鏽跡的大門貼著紅色的囍字。
來的路上多少有點坎坷, 畢竟到了小道後, 這邊的路就是“爛路”了, 沒鋪水泥的泥巴路都有好長一截。得虧是圖照車技不錯, 不然進來都成問題。
老人家坐在摩托車上喊了聲:“漫漫。”
亮著燈的平房內便有人推門而出, 就見圖照擔心了好久的吳漫漫穿著半袖的白裙出來了:“咦?”
她有點驚喜:“老板,你來喝喜酒呀?你沒回我發你的請帖,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圖照:“???”
他有些悚然地看著吳漫漫,語氣全是驚疑:“你…你不是給我發的SOS嗎?”
吳漫漫比他還茫然:“啊?老板,你在說什麼呀?”
她像是被嚇到了一樣, 眼中有些懼色:“你、你彆嚇我啊。”
圖照滿腦門的問號都要砸到吳漫漫臉上了, 還是沈霧扯了下他的衣擺, 然後衝吳漫漫勾起一個淺笑, 語氣溫和:“學長就是愛開這些玩笑, 我之前就跟他說過不要總這麼惡趣味地嚇人。抱歉啊。”
吳漫漫看向他, 被沈霧那張驚為天人的臉給震了下, 難免有點耳熱。她連連擺手:“沒事沒事。”
她示意沈霧和圖照:“你們快進來吧。你們來得有點早…還得後天才開始。”
沈霧遞給圖照一個眼神,圖照跟上他,就聽沈霧溫聲問吳漫漫:“你結婚嗎?”
“是啊。”提起自己的婚事,吳漫漫沒有半分小女生的羞怯, 甚至可以說得上平靜:“跟同是巷子灣的一個老鄉。他父母跟我父母有些姻親關係, 是我爸表嫂的娘家。”
沈霧:“他叫什麼呀?”
吳漫漫:“範竟。他之前在還南一點的地方做生意,家裡有些錢。”
吳漫漫帶著他們穿過無人的大堂,轉彎到了房間裡, 沈霧和圖照就看見了她的父母。
吳漫漫有點像她父親,她父親長得也不差,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顯老,皮膚褶皺明顯,看上去也有點沉默寡言。而她母親有些富態,但那雙眼睛分為銳利,雖然吳漫漫在跟她介紹圖照是老板時,她笑臉相迎,可沈霧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暗藏的打量。
吳漫漫的視線落在沈霧身上:“媽,這個是我老板的學弟,叫……”
她和沈霧不認識,所以卡殼很正常。
沈霧貼心地接上:“我叫沈霧。”
“這兩個人也很香。”沈綏淵在腦海裡低喃:“雖然味道聞著好像不是很對,但…我什麼時候可以吃?”
沈霧麵上就像是一個溫文爾雅、長得特彆好看的大學生,內地裡已經抓狂:“哥哥,你不要總是一到這些地方腦子裡就隻有吃好嗎!”
沈綏淵低哂:“真餓,不是逗你。”
沈霧抿唇:“現在不行,我覺得這裡很奇怪…你憋著。”
沈霧這麼說了,沈綏淵自然會聽從:“好。”
吳漫漫的母親看向沈霧的視線警惕更多。也不知是覺得沈霧長得太好,還是彆的什麼。
吳漫漫說沈霧他們是來參加她的婚宴的,但因為家不住這邊,所以吳漫漫的父親稍顯局促地開口:“不嫌棄的話,可以在我們家住下的,家裡還有幾間空房,你們可以一人一間。”
圖照心裡一緊:“一人一間也太麻煩,我和沈霧可以……”
“不可以。”
剛剛還溫潤如玉似天籟般的聲音瞬間冷了幾個度,就像是箱凝市五月夜晚的天氣,和白天差了十二度,從動人變成了凍人。
圖照不可置信地看著沈霧,不敢相信他那張三十幾度的嘴是怎麼說出這麼冰冷的話的。
沈霧頗為頭疼,輕咳了聲挽救:“學長,我不是很喜歡和人睡一間房。”
和圖照睡一間房…就算是兩張床,他都怕沈綏淵趁他睡著悄悄給圖照嘎了。
“倒也不會。”沈綏淵涼涼道:“你不想他死,我就不會殺他。”
沈霧嘀咕:“然後誰知道你接下來會不會做點彆的什麼,來個間接殺人。”
沈綏淵挑眉:“你就這麼不相信自己?”
沈霧語氣誠懇:“我就是太相信自己了。”
因為沈霧態度堅決,所以最終還是一人一間房。吳漫漫挽著她母親的手,笑道:“媽,我跟你一塊兒去收拾。”
她又看向沈霧和圖照,沒有半點愁眉苦臉,也沒有半分勉強:“老板,沈哥,你們先坐。”
她才十七,沈霧今年二十一了,這聲哥真沒喊錯。
小小的房間內隻坐了三個大男人,有點老舊的電視裡在放上個世紀拍的愛情電影。
這部電影沈霧看過,他還在本子裡寫了一個簡短的觀後感給沈綏淵。
電影的視角是男主視角,電影講的是家境一般長相也一般的男主愛上了一個漂亮的姑娘,男主也不算很有本事,但多少也有些才華。但這個姑娘,也就是女主,因為從小就長得漂亮,家境也還算可以,所以母親一直希望她能嫁入豪門。
男女主彼此是相愛的,但女主不可能割舍下家人。所以在母親跟她說她想讓她嫁給有錢人是為她好,為了她以後的生活時,女主多少是有些動搖。但她不是因為錢財,而是父母反對的意圖強烈,她擔心自己就算和男主在一起了,以後的生活也是一地雞毛蒜皮。
而母親為她相中的人家家財萬貫,也並非吃喝丨嫖丨賭丨毒的罪犯,隻是大女主十幾歲,且家裡想要女主生兒子繼承家業。
這個電影評分不算高,因為沒什麼特殊的立意,拍的是生活。影片結局,是女主終究拒絕了相親,和男主離開了這座城市。
現在電視就在播放男女主擁抱在一起,女主哭著跟男主說我們離開吧的場麵。
沈霧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問吳漫漫的父親:“說起來…叔叔,我們之前都沒聽漫漫說她有對象,怎麼就結婚了?”
吳漫漫的父親是個老實人,調小了他不太喜歡的電影聲音後,低聲跟沈霧說:“範竟是熟人,我見過幾次,小夥子人不錯,又一直打光棍。漫漫她媽給他看過漫漫照片後,就喜歡上漫漫了,說想跟漫漫見見。”
但後麵的話,沈霧覺得他簡略了很多:“兩孩子見了麵,聊了會兒,漫漫就也願意嫁了。”
沈霧麵上沒有流露出半點異樣,淺笑著說:“原來如此。”
他狀似好奇,仗著自己說話沒口音誆人:“叔叔,我不是你們這邊的人,所以有點好奇,如果要娶你們這邊的姑娘,那得多少彩禮啊?”
“…最起碼得六萬吧。那也是家裡比較窮的了。”吳漫漫的父親認真道:“一般要是表示重視新娘子,都得給十二萬起步。”
沈霧哦了聲:“那…像漫漫呢?”
吳漫漫的父親很容易就被套出了話:“範竟家裡給了二十八萬八。”
沈綏淵在腦海裡輕嗤:“二十九萬就把女兒給賣了。”
沈霧望著這個看上去有五十左右的男人,吳漫漫的父親說話語調有點慢,聲音也比較低,說到二十八萬八的時候,麵上其實並沒有多少喜悅。
所以沈霧稍稍偏頭,神情流露出幾分疑惑,配上那張臉,無端純真:“叔叔,既然漫漫願意,對方又重視漫漫,你為什麼好像不高興一樣?”
他淺淺勾著嘴角,笑意似乎不達眼底:“這不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喜事麼?”
吳漫漫的父親深深地看了眼沈霧,他好像想說什麼,但那張唇才動了動,門外就傳來些許響動。是吳漫漫跑了過來,她笑眯眯地從門口探了半個頭出來問:“老板,沈哥,你們吃蘋果嗎?”
沈綏淵在腦海裡閒得搭腔以此來向沈霧昭顯自己的存在感:“想吃你們一家。”
沈霧泰然自若、麵不改色:“可以,麻煩你了。”
吳漫漫說了句沒事,就去了。
吳漫漫的父親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沒再跟沈霧繼續那個話題。沈霧想了下,也沒有窮追不舍。這才剛碰麵,沒必要。他時間並不著急。
而等吳漫漫端著切好的蘋果過來時,電影早就已經播放完了片尾,沒有彩蛋。
吳漫漫啊了聲,抱怨似的:“爸你怎麼也不幫我按下暫停。”
她把蘋果放到沈霧和圖照麵前,自己把電影重新調回去。
沈霧用牙簽戳了一塊蘋果,一時也不確定這是不是暗示。
反正因為有沈綏淵,他可以肯定他們目前遇見的人都和尛尛幻境裡的那些看著不像感染種,但其實屬於感染種的東西有異曲同工之妙。
沈霧微微歪頭,想難道是因為這裡是病變區嗎?
病變區的感染種,都這麼與眾不同?
又或者…他們還沒有完全變成感染種。就像是尛尛最後那個時候一樣?
沈霧搞不明白,他覺得感染種、X病毒、異能、異因子這些東西,比人類目前所知道的要複雜好多,畢竟不是人類熟悉的存在,畢竟至今也沒有科學家成功解析X病毒。
因為時間不早,所以吃完這碟蘋果後,沈霧和圖照也在吳漫漫的帶領下去了隔壁收拾出來的兩間臥室。
這兩間臥室中間隔了張門,衛生間在圖照那邊的走廊儘頭。無論是什麼環境都一般,所以吳漫漫也有幾分局促:“我家條件不是很好。”
“…沒事。”圖照拍拍她的肩膀,不是很有所謂:“我以前山洞都住過。”
吳漫漫的眼睛黑黝黝的,看著圖照,像是好奇:“真的呀?”
圖照莞爾:“騙你乾嘛,真的。”
沈霧看了他倆一眼,因為側身站著——在等圖照和吳漫漫說完話,把圖照請到房間裡聊一聊——所以他眼尾的餘光瞥見了正在不遠處水泥洗碗池洗碗的女人一直在注意著他們這邊。
在圖照拍了拍吳漫漫的肩膀時,女人那一瞬間的目光極其難形容。雖然臉上是帶著笑,但眼裡卻有警惕、狐疑和不悅。
…就拍個肩膀而已啊。
沈霧心說好怪。
但沈綏淵卻像是找到了知音,散漫的語調中隱隱透著些冷戾:“他要是拍我肩膀,我會把他手擰下來。”
沈霧:“……”
好了,已經知道你很討厭和人有肢體接觸了,這人設不需要再鞏固了。
等圖照跟吳漫漫聊過後,沈霧遞了個眼神給圖照。圖照便先和他一起進了他的臥室。
空間不大,而且這地方,隔音怎麼樣也是個問題,所以兩個人說話幾乎都是用氣聲在講。
沈霧問圖照:“你之前不是還挺怕的嗎?”
圖照以為沈霧是有什麼行動安排,沒想是問這件事。他頓了頓,低垂下頭,歎了口氣:“我……”
圖照似是苦笑了下:“我好像沒和你說過我來這邊發展的原因。”
沈霧稍偏頭,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就聽圖照又歎了口氣:“我大概讀高中那會兒吧,有個喜歡的女孩。但後來工作忙,幾乎沒了聯係,等到我再回到家那邊時,她已經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