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才讓蠢蠢欲動的人暫停了立刻懷孕了心思。
巴尼一路跑著回來,人還沒到家門口就開始叫嚷了:“媽媽,媽媽家裡的刀呢?!快給我,我要快去摘芨芨草!芨芨草能賣錢!”
坐在窗戶前就著月光糊盒子的女人頭也不抬,她才24,但生了太多孩子的身體已經鬆弛顯露衰老的樣子:“家裡就一把刀,你要是敢拿去瞎玩看我不打死你!”
芨芨草是野草,它能賣錢的消息女人是一個字也不信,她隻以為是兒子調皮找借口想要玩菜刀了。
巴尼急得不行:“媽媽,是真的!真的能賣錢啊!這是我從主管那裡聽來的,他們正在商量定價呢!說是應該定10斤1銅幣好還是12斤一銅幣好呢!好幾個送水工都聽見了,他們也往家裡趕準備出去割芨芨草呢!”
現在雖然是春初,但芨芨草已經開始生長了,扒開積雪下麵就能看到芨芨草冒出的綠色新芽。
當然了,芨芨草並不是那種很短的小嫩草,它會像蜘蛛網一樣緊緊地在地上向四周生長,一株芨芨草會在莖葉上長出很多的根須,緊緊地紮進土地裡。
往往一根芨芨草就能覆蓋很大一片的土地。
前幾天還發了一個種植芨芨草的工作呢。
掃雪工人先將城市外麵的積雪清理乾淨,然後工人們按照投影下去的魔法印記將種子灑下去。
芨芨草的種子從前不注意收集,主要是這種草的生命力和生長速度太可怕了,根本沒有收集的必要。
很多人甚至都沒有注意過芨芨草的種子長什麼樣。
幸好德魯伊的技能對芨芨草這種無等級植物作用很明顯,一個技能下去就能得到論斤稱的種子。
芨芨草的種子很小,和沙子差不多,隻不過是黑色,一把灑出去就能飛得很遠,一片的土地上都會沾染上種子。
這樣其實就可以不再管它了,但為了讓芨芨草更快地生長,再灑幾把細細的沙土效果會更好。
巴尼的兩個哥哥前段時間就在乾這樣的活,按照麵積,一片土地就是1個銅幣,勤快一點的話一天能掙個五六銅幣呢!
隻不過現在清掃掉積雪的土地麵積小了,大家又跑去掃雪了。
掃雪的工作和播撒種子的活差不多,但是雪和種子的重量是不一樣的,掃雪其實是鏟雪,要累很多。
這種活,其實也可以等到雪化了之後再做,隻是雪化的時候其實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時候,如果沒有厚衣服,那麼到了那個時候,喝再多的紅糖薑湯都驅趕不了寒冷。
要在雪化之前給人們提供足夠多的崗位,民眾手裡有錢了,才能買得起厚衣服。
春天並不是一下就暖和的,更不是一下子就能暖和到不用衣服就能熬過去的。
初春的溫度依然會在零下幾度、幾度徘徊,然後逐漸地升溫到十幾度,這依舊是寒冷的,隻有到了二十五六度的春末夏初,才不需要衣服的保溫。
因此,給欣榮領地定下發展目標的第一步就是在1月結束前讓所有人都穿上衣服!
欣榮領地柯爾特城周圍的魔力濃度雖然不高,但也低不到哪裡去,芨芨草會在幾天內就迅速地發芽長大,大概第五天的時候就能采摘第一批了。
種子灑得很密,隻要不把所有抽條的莖葉都給搶走,芨芨草會在溫度回暖到5度左右飛速地生長。
當然,現在才抽出嫩芽的芨芨草養殖田裡的芨芨草是不允許采摘枝條的。
但是外麵那些已經在積雪下麵偷偷生長的純野生芨芨草就沒有人管了,隨意采摘!
巴尼打的就是去野外摘芨芨草的打算。
不過她的母親一臉懷疑,半信半疑地看著巴尼。
巴尼急死了:“芨芨草真的有用,之前大哥他們清理積雪的時候,鏟出來的芨芨草不也是被統一收走了嗎?他們那些管事老爺什麼都知道,肯定是收起來準備賣錢了!”
“媽媽,真的,快讓我去吧!再不去就要被人摘光了!”
巴尼說的話也是很有道理的,而且窮人什麼苦沒吃過?芨芨草不值錢,收集過來頂多是占地方,但他們這個破家除了空間也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
總歸是虧不了的,隻是付出一點勞動力罷了,但是像他們這樣的人,是最不怕付出勞動的。
“那你叫上你爸爸和兩個哥哥,都去,多割一點回來!”
割芨芨草這種事情,窮人就沒有哪個是陌生的,家裡一年四季都要用,誰家的孩子沒去割過芨芨草啊!
他們的手心全是厚厚的繭子,容易被劃傷的部位也早就被劃破痊愈重複很多次了,這點小傷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提!
於是,趕在第二月升起魔力會變得躁動魔獸攻城概率變高前,巴尼父子四人扛回來了幾十斤的芨芨草。
生長在積雪下麵的芨芨草十分頑強,因為是要在寒冷中生存,它們的葉片很小,尖刺更多,莖和根更加粗壯。
巴尼將一大捆芨芨草扛回來丟在院子的角落時,密密細細的尖刺在他裸露的皮膚上劃出了道道傷痕,但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一臉的無所謂。
“媽媽,我好餓啊!有吃的沒有?可以烤一點土豆吃嗎?”他說著,舔了舔唇,一臉的渴望。
兩個月前的他是不敢這麼提要求的,冬天的食物來源很少,連用野草湯填飽肚子的機會都沒有,更彆說珍惜的土豆了。
像他這種隻能掙自己的口糧沒辦法往家拿錢的小童工還要指望著父母和哥姐幫忙掙稅款,敢提這種要求是一定會挨揍的,父母揍完哥姐揍。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嘛!
他當送水工的工資比以前哥哥姐姐的工資加起來還高,一天三餐還有工作餐,也不需要吃家裡的糧食。
工作餐可比之前當童工的“工資”好太多了!
頓頓大米飯麵條饅頭不說,兩個用葷油炒出來的素菜是標配,偶爾還有蒸蛋,甚至有時候還能吃到帶肉的餃子!那可是肉啊!雖然白菜豬肉餃子大部分都是白菜,但肉也是能清楚吃到的!
那餃子的滋味,彆提多好吃了!
巴尼每天都要推著裝滿兩大桶薑湯的小推車跑幾十趟路,每天幾萬步肯定是有的,但這麼高強度的勞動,還讓巴尼長肉了,骨頭都快看不見了呢!必須要上手或者吸氣才能摸出來看出來!
巴尼一點都不覺得累,反而希望自己能永遠地將這份工作做下去。
姐姐和母親在家糊盒子不算是正式工,沒有工作餐,很一天十一二個銅幣的收入也夠她們買一些其他的東西吃。
土豆是舍不得吃的,但是黑麵包是能買的。
黑麵包說是麵包,其實就是麥糠之類做成的死麵,蒸熟了就能放很久。
外麵的饅頭2銅幣一個,有成人拳頭那麼大,鬆軟香甜,但想要吃飽一頓至少要一個,還是黑麵包更劃算。
現在家家的條件好了,黑麵包就顯得有些上不了台麵了,拿饅頭去和寬裕一點的人家換,能換三個呢!
巴尼的母親就買了十二個黑麵包放在家裡,土豆也是買了的,冬天沒有野草野菜,一點土豆都不吃的話,牙齒會出血,以前沒條件大家都是熬著忍著,但現在有條件了,土豆價格也便宜了下來,3銅幣就能買一斤,醜不拉幾的小土豆甚至用2銅幣就能買回來了!
不管是長得好看還是醜陋,最後土豆都是要進入肚子的,誰還在乎那個啊!
自然是要買醜土豆了!家裡可是買了整整十斤的土豆啊!往年這個時候是土豆價格最貴的時候,15銅幣都不一定能買到呢!但現在買10斤隻要20銅幣,四舍五入就是賺到130銅幣,那可是130銅幣!
不過雖然買了十斤醜土豆,但母親和姐姐也不舍得吃,或者說隻有她們不舍得吃。
家裡的男人是有工作餐的,工作餐也是錢,隻是隱形的錢,算起來是要比她們在家糊盒子的收入高很多的。
她們沒有工作餐,還要花錢吃飯,已經覺得自己是家裡的拖累了,母女兩人都是燒一鍋水,掰一個黑麵包煮成糊糊分著吃,大概吃個水飽就差不多了。
黑麵包是死麵,沉甸甸的,因此母女兩人一天吃一個半的黑麵包就足夠了。
這樣也是三銅幣呢。
母親懷孕沒辦法出門工作,姐姐要照顧母親和家裡,也隻能待在家裡,其實想要出去工作也是有辦法的,但工作崗位有限,女人會“自願”選擇待在家裡。
像巴尼的送水工工作就是姐姐沉默地放棄競爭的結果。
送水工是按照片區給的名額,他們家的孩子多,也分到了一個。
大哥二哥已經有工作了,十三四歲的少年已經是大半個壯勞力,很有力氣,自然是好找工作的。
母親肚子的弟弟或妹妹都沒有出生,自然是沒有競爭的可能。
姐姐是女孩,於是工作崗位就自動地被家人默認分給了巴尼。
姐姐沒有說話,她既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但要說開心,好像也沒有。
隻是所有人都是這麼做的,所以她也就覺得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媽媽,我想吃烤土豆!”巴尼再一次說著,眼巴巴地看著母親。
大兒子和二兒子也看著母親。
“工作餐還喂不飽你們嗎?!一個個的都是大嘴巴,你們的胃是什麼做的啊!”母親罵罵咧咧,但還是扶著腰起來去拿土豆了。
她將四個小小的醜土豆交給女兒,讓她做烤。
勤勞沉默的大女兒接過四個土豆,小土豆醜歸醜,但因為個頭小,所以很容易就能烤熟,隻需要一下子就好。
她將最大的拿給父親,第二大的拿給大哥,然後是二哥和弟弟。
“好香啊!”
家裡最大的三個男人發出了讚歎的聲音,弟弟則是在抱怨:“為什麼我的這麼小啊!我今天也割了很多的芨芨草啊!”
姐姐沉默地坐回了窗子前,今天晚上是個難得沒有下雪和烏雲的好天氣,第二月猩紅的月光看起來有些恐怖,但也能帶來光線。
可以讓母女兩人繼續糊紙盒子。
父親乾砌牆工、兩個哥哥鏟雪播種輪流乾、姐姐和母親一起糊紙盒子,巴尼送水,一家六口都有活乾,手裡漸漸地有了錢,存款在以過去不敢想象的速度飛快地增加著。
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幸福了,比起之前已經好太多太多了。
但是……
但是……
女孩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月光下母親的臉顯露出一種不正常的圓潤,這不是因為懷孕長胖了,而是因為懷孕身體浮腫起來了。
有的時候,她會很害怕,莫名的害怕。
她不知道這樣的害怕從哪裡來,因為家裡除了她沒人會害怕。
隻有她,她是個異類。
異類不被允許存在,因此她小心地隱藏起自己的異樣,和常人一樣小心而普通地活著。
吃完土豆,家裡的男人很快就在疲憊中沉沉地陷入了夢鄉。
姐姐則和母親一起將最後的一點紙盒子糊完。
“媽媽,我扶你起來吧。”
母親這次的孕期反應很大,秋收之後懷上的孩子,到現在肚子卻鼓得像個大水缸,大概率是有兩個甚至三四個孩子在薄薄的這層肚皮裡。
烏雲飄了過來,將月光削弱得隻能勉強看見一點東西的輪廓,好在他們家窮,沒什麼家具,因此沒有障礙地就能回到床上。
黑暗同時掩去了母親那誇張的大肚子,女孩微不可查地鬆了一口氣。
母親在懷弟弟的時候,她還很小,記不得什麼,但是在懷這個孩子的時候,她已經十一歲了。
十一歲的女孩,再過兩三年就能嫁人了。
很多事情她已經隱隱約約地懂了很多。
隻是她為什麼懼怕——這個原因還不清楚。
雖然不清楚,但是她很害怕。
害怕母親浮腫的雙腳,害怕鼓起來像是有怪物隨時破開肚子爬出來的大肚子,害怕……
很多很多東西。
生在這個的家庭裡,她大概是害怕母親的吧,害怕成為母親,害怕成為像母親一樣的母親。
弟弟、哥哥和爸爸不能說壞,他們對她很好,母親對她也很好。
在一家人沒有工作還是吃救濟糧的時候,父親和哥哥看她吃不飽還會分她一些食物。
和那些被拋棄被趕出去的女孩相比,他的父親甚至留下了她身上這件漂亮的衣服。
粉紅的衣服,一看就屬於一個可愛美麗天真爛漫的女孩,她將它捐了出來,來到了自己的手裡。
有家庭情況比較好又比較受寵的女孩看到了想要多出一袋甜滋滋的紅薯跟她交換。
她的父親拒絕了,並將這件好看的皮膚披在她的身上,溫暖的大手在她的頭頂輕輕按了一下,溫暖得讓她想哭。
但即便如此,她有時候依舊會陷入茫然。
但也隻是偶爾的茫然,這種茫然是連她自己也抓不住的稍縱即逝的什麼東西。
睡前抱著這點茫然在疲憊中很快地進入了夢鄉,接著很快的,新的一天醒來,她又成為了最普通的女孩,過著最普通的生活。
兩個哥哥要早起去掃雪,父親為了多乾點活也飛快地去上工了,女孩喊來弟弟尼克,兩人將幾大箱的紙盒子都送到負責人那裡,然後扛回新的拆料。
隻是剛要走出門的時候,一個穿著整齊職業冬裝的女性匆匆走來:“我們這裡需要100個女工,這個是招聘要求,你們按照這個找吧。”她給了一張紙,說完就匆匆地離開了。
女孩的目光緊緊地跟著那個漂亮女人,鬼使神差地,她忽然放下擔著的眾多紙片走到負責人麵前:“您、您好,我叫珍妮,我、我能應聘這個女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