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從親眼見著溫凝抽中了天命簽之後,便一直在認真考慮此事。
北明從未有鳳命皇後,若是娶得溫凝為後,可定民心穩江山,此等機會可遇不可求。
而且,溫凝的相貌確實稱得上乘,之前賞花宴上,他便覺得此女著實美得驚人,隻可惜被必格勒挑中,也無可奈何,如今見她是鳳命,這樣傾城的女子,若落入尋常人家,也是可惜。
但是此事終究還是不大好辦——這溫凝剛及笄不久,年紀小了些,這倒罷了,隻是如今帝後感情甚篤,那滿禦花園的花便是他對皇後的無度寵愛。
而且,最優秀的皇子失了生母,也是交由她來撫養。
這種情況之下,若是無端廢後,著實令人詬病。
更何況,這溫凝還有韃靼人在虎視眈眈……
此事該如何安排,著實令人頭疼。
皇帝看向麵前沉著眼眸的皇兒,問,“皇兒認為如何?”
“此事牽涉甚廣,依兒臣想,不如看看群臣的意思。”蕭雲辭並未提出什麼具體的提議,隻平靜道,“溫姑娘畢竟是溫將軍血脈,事關北明民心所向,乾係重大,隻父皇一個人頭疼怎麼行。”
皇帝聞言,連連點頭,“還是皇兒懂朕,就這麼辦,明日早朝讓群臣獻策!”
蕭雲辭淡淡一笑,沉穩持重,修長的手指輕持玉杯,替皇帝倒了杯茶水,垂下的眼眸遮掩了他的情緒。
皇帝接過玉杯,忽然抬眸,靜靜看著蕭雲辭,像是想到了些什麼。
“……皇兒今年多大了。”
蕭雲辭“意外”抬眸,開口道,“父皇,兒臣今年二十。”
皇帝蹙眉,“是朕忽略了你,可聽你母後說,你一直不願挑選太子妃人選?”
蕭雲辭一切都好,隻是對婚事一直抗拒,縱使皇後多次提起,名門貴女的名帖翻爛,他也沒有挑中任何一位。
“你的婚事群臣早有上書,該做打算了。”皇帝仿佛暗示一般,靜靜地看著蕭雲辭,仿佛在試探他的反應。
皇上雖主動開口提及婚事,卻未提溫凝。
蕭雲辭麵容沉靜,淡淡一笑,“多謝父皇厚愛,兒臣對這些,暫未有什麼心思。”
皇帝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反應稍稍滿意,卻也沒有再開口。
二人又說了些朝堂之事,蕭雲辭便行禮離開了暖閣。
待太子離開離開後,徐京奇立刻端著燕窩蓮子羹上前,輕輕放在鎏金花梨木小幾上,恭恭敬敬的伺候著皇帝。
“皇上怎麼愁容滿麵的。”徐京奇露出討好的笑來,“殿下啊向來主意大,皇上您可彆生他的氣。”
“還不是關於他成婚一事。”皇帝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眼眸中露出些欣慰,“太子並未主動提及要溫凝。”
“既然天生鳳命,自然是皇上的人。”徐京奇笑道,“皇上您都沒要,太子怎麼敢主動討要,若是主動討要,便是彆有用心了。
”
皇上滿意的點點頭,徐京奇接著說,“再說,必格勒王子那邊還懸而未決呢,也就隻有皇上您能安撫這些異族。”
“必格勒……唉,原本定得好好的。”皇上揉了揉額間,“可真是叫人頭疼,你快替朕揉揉。”
徐京奇忙不迭湊上前去伺候。
蕭雲辭離開暖閣,身後大門緊閉,他麵上的笑意瞬間淡了下去,周身頓時泛著冷意。
外頭候著的鄧吾見他如此,猜測他心情並不算太好,立刻迎上前來,麵色卻左右猶豫。
“何事,說。”蕭雲辭睨了他一眼。
鄧吾一咯噔,立刻小心翼翼地說,“殿下,晴月姑娘說,溫姑娘著了風寒。”
蕭雲辭頓時眯眼掃了他一道,鄧吾頭皮發麻,趕緊道,“東西都趕著昨日送去了,薑片茶,湯婆子,發熱汗的洗沐湯藥,姑娘都收下了。”
蕭雲辭在前邊兒快步而行,帶著一股淩厲,令人不敢靠近。
鄧吾努力在後頭追,邊追邊說,“晴月說溫姑娘恐怕是緊張了數日,心下一鬆,反而病了,待休息幾日便好,殿下不必擔心。”
“太醫看過了嗎?”他問。
“未曾。”鄧吾趕緊解釋,“奴才也剛得知消息。”
“嗯。”蕭雲辭並未怪罪,隻隨意應了一聲,衣袂翻飛,走得極快。
鄧吾追得上下氣喘,不由得想到之前殿下於皇後宮中出來時,與溫姑娘一道並肩回宮的場景。
那時鄧吾遠遠跟在殿下與溫姑娘身後,眼睜睜看著殿下居然依著溫姑娘的腳步,一點點的往前“挪”,與他平日裡比起來,仿佛像是兩個人似的。
殿下那所謂的“君子風度”,簡直驚得鄧吾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還有那回……
溫姑娘在水邊觀景台吃了一半的米酥糖,隻咬了一口,便放在了碟子裡。
蕭雲辭從不吃這些甜食,那日回來之後,居然、居然將溫姑娘吃了一半的米酥糖給吃了!
鄧吾見此,嚇得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挖掉了事。
冷心冷肺,一身殺戮,從未手軟過的太子殿下,到了溫姑娘麵前,演得比在皇上麵前還乖巧,比正人君子更正人君子,這場麵簡直是恐怖的令人發指。
他能怎麼辦,他隻能每日看著殿下演戲,嚇得一身冷汗,還要裝作自家主子本身就如此善良溫柔的模樣。
蕭雲辭徑直到了永寧宮,未曾避諱旁人,隻因鄧吾早就悄悄將守在溫姑娘這兒的守衛與丫鬟婆子儘數換了,隻留了晴月一個話多的陪著溫凝。
溫凝正靠在榻上,身上披著太子殿下昨日給的大氅,正在打噴嚏。
她噴嚏聲也是輕輕的,羽毛般拂過,然後便眼睜睜看著她紅了鼻尖與眼眶,輕輕吸著鼻子。
溫凝冷不丁聽到聲響,轉頭往外一看,卻見廂房門口,蕭雲辭正目光沉沉的看著自己。
她一愣,立刻準備下來行禮,卻見蕭雲辭直接邁步進來,淡淡說了聲,“免
禮,坐著吧。”
溫凝下意識的往床榻裡頭縮了縮,而蕭雲辭則直接上前,側身坐在她的榻邊,眼眸在她的麵容上輕掃後道,聲音意外的柔和,“風寒?”
“嗯。”溫凝點頭,發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昨日淋雨,應是著涼了。”
晴月呆呆的站在廂房裡候著,卻被一旁的鄧吾猛地拽了拽手腕,“出來。”
晴月皺眉不解,為何要出去?她得留著伺候溫姑娘啊。
“在外頭候著,這是太子殿下的規矩。”鄧吾輕聲道。
晴月這才跟著一道出來,鄧吾立刻上前兩步,小心翼翼將廂房門在外頭關了。
“誒,怎麼關門……”晴月瞪著眼,“孤男寡女的……”
就是要孤男寡女啊……鄧吾乾咳兩聲,解釋道,“殿下有要事找溫姑娘,非常重要,不是旁人能聽的。”
“原來如此。”晴月恍然。
廂房門一關,房間裡便是陡然一黑。
溫凝下意識抬頭,與蕭雲辭對上視線。
隻見蕭雲辭坐在榻邊,身子微側,溫凝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睫毛的曲線,長而彎,大多數姑娘家的眼睛也沒有長成這麼漂亮的。
可他麵容線條卻淩厲的很,近乎完美的角度,漂亮而不顯女氣,俊秀英挺,無端端的便吸引人去看。
而此時,蕭雲辭那雙棕黑色的眼瞳正沉甸甸的看著她,眼眸中閃著些情緒,溫凝卻仍舊如往常那般看不透,看不懂。
“殿下有何吩咐?”溫凝帶著鼻音的聲音輕輕說。
“手伸出來。”蕭雲辭道。
溫凝沒有多想,便朝他伸出了手,蕭雲辭三指並攏,並未多言,直接替她探脈。
溫凝隻覺得手腕處一燙,皮膚相觸,他的指尖溫度比自己手腕的溫度高些,她不由自主稍稍一瑟縮,理智卻阻止了自己下意識的動作。
她硬著頭皮忍著,卻感覺此時的狀況似乎有些熟悉……她頓時想起上次被他探脈,那還是在賞花宴,眾目睽睽之下她努力裝暈,心跳得幾乎如擂鼓。
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溫凝咽了口唾沫,努力控製自己平靜下來,卻覺得鼻尖微癢,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溫凝猛地縮回手捂住口鼻,耳根微紅,“抱……抱歉。”
蕭雲辭目光悠悠的看著她,沒說什麼彆的,隻開口道,“手。”
溫凝趕緊把手重新遞了回去,窘迫得臉色微紅。
也許是被她的噴嚏打斷,蕭雲辭探脈的時間比那些大夫們都長些,溫凝吸了吸鼻子,看著他平靜的神情,不敢出言打擾。
蕭雲辭終於縮回手,抓過一旁的紙筆,飛速的寫了起來。
溫凝看他寫的正是藥方,不由得驚愕不已,“殿下著實厲害,居然連問診都會。”
蕭雲辭手上一頓,緩了會兒才接著往下寫,“幼時替你治過,忘了?”
溫凝一愣,她確實忘了。
他什麼時候替自己治過病?
蕭雲辭深深看了她一眼,將方子遞給她,提醒道,“齊微明寫字時,你去弄那朱砂粉。”
溫凝這才恍然,似乎確有其事,剛想說話,卻見蕭雲辭沉著麵,將一疊紙擺在她的麵前,打斷了她開口說往事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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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辭將沾了墨的筆塞進她的手中,“照孤說的寫。”
“寫給誰?”溫凝明知故問。
“你的叔叔們。”蕭雲辭仿佛收網的獵者,靜靜地看著她,“挑幾位對孤敵意不深的。”
“是……”溫凝遲疑的提起筆,想了許久,卻不知道先寫誰。
“怎麼?”蕭雲辭問,“有什麼問題。”
溫凝咽了口唾沫,帶著鼻音道,“殿下……”
她聽林翰提起過,因為蕭雲辭在朝堂上從不心慈手軟,大家頗為忌憚,且之前因為蕭雲辭探查他們舊部之事,差點讓諸位受重創,狀況險之又險。
所以對蕭雲辭沒有敵意的叔叔們,實在是沒幾個。
“不如臣女寫幾個人名,您自己挑如何?”溫凝輕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