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岫記得自己以前就跟唐昶允提過這件事,讓他跟宋修筠嘮嗑的時候彆這麼大嘴巴,誰知道被他一句話嗆了回來:“這有什麼,小時候我還想給你倆定娃娃親呢,你姨姥姥也沒意見。再說我不也跟你說他的事麼,你倆扯得平平的。”
唐岫當時才十五六歲,被這話鬨了個大紅臉,回他:“你們不是都說他比我大一個輩分麼,怎麼能……內個什麼呢!”
“喲,你還知道這叫亂.倫呢?懂得還挺多。”唐昶允這麼笑話完她,事情就沒了下文。
不過他說得也確實有點道理,就像唐岫確實知道宋修筠一直到上大學都沒談戀愛,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二十七歲的老光棍,還被教他製玉的師父搖頭點名,說他腦子裡壓根沒有這根筋。
唐岫走神走得太遠,誰知道他又冷不丁說了句:“和秋梨一起燉的話,會甜一點。”
唐岫翹起腦袋,他話隻說了一半,她沒聽懂用意,隻能試探地覷他。
他隨後又問:“可以嗎?”
唐岫微愣,點了一下頭。
這估計也是她姥爺告訴他的吧,她愛吃荸薺,愛喝各種甜滋滋的湯湯水水。
“那就好。”宋修筠對她輕一頷首,收回碗回廚房。
唐岫抿了抿唇,沒聽懂“可以嗎”和“那就好”是什麼意思,是會給她做的意思嗎?
以至於醞釀到一半的“謝謝”卡在嘴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沉默了一會兒,隻好又給唐峪發了幾條加急微信,讓他來救場。
等宋修筠賢惠地做好四菜一湯,牆上的掛鐘已經走過六點。唐岫借著給莫奈放飯拖延了一會兒上桌的時間,直到門鈴響起,才如獲大赦地過去開門。
唐峪其實隻有七月初來這兒落了幾天腳,連行李都沒鋪開,後來跟沈穎則找到合適的房子就走了。隻是不好在親媽那兒說實話,免得被數落不思進取,gap一年就為了拴住女朋友的心,所以拉上唐岫一塊兒給她圓謊。
唐峪有一陣子沒吃唐昶允的菜,一進門動動鼻子,來了句“喲,飯都做好了啊”,就到廚房盛了飯,自顧自招呼著自己坐下了,絲毫沒有在主人麵前的自覺。
唐岫也在位置上坐下,因為宋修筠事先給她盛好飯放桌上了,換不了位置,隻好跟他隔著一個桌角,簡直夢回某一年的年夜飯。
宋修筠話不多,唐岫在他麵前也沒什麼話,就隻有唐峪自在得很,過程中問他:“這醬棒骨還有多的嗎,一會兒讓我也帶點走。”
“走?”宋修筠抬眼,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你今晚不住在這兒?”
其實他剛到家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家裡沒有任何男士用品,連拖鞋都隻有一雙,顯然跟他們家長所認為的情形不一樣。
“不止今晚,我就沒怎麼住過這兒。頭幾天都是在沙發上湊合的,唐岫不讓我睡你房間,怕我玷汙了你的玉床,書房一大堆書也住不了人。”唐峪說著,丟下骨頭,拿紙巾擦了擦手。
他服完兵役回來曬黑不少,雖然是親兄妹,眉眼和唐岫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但做派完全不同,有些痞氣。
宋修筠聽到最後,沒理會他“玷汙玉床”這樣輕浮的措辭,隻放下手裡的杯子,語氣平平地回答:“他們還以為你睡書房。”
“都是唐岫給我編的,她唬老頭子可比我厲害。也好在我那會兒沒真住下來,要不然把你那書房糟蹋了,你現在回來還不得用冷眼射死我。”唐峪回答。
他的成績比唐岫差多了,小時候跟在管柯身邊,沒上過什麼輔導班,整天就會打籃球遊野泳,後來回了北城,周末整天躺家裡不好好讀書,跟宋修筠接觸的時間更多,倒是更熟點。高一那會兒還有過跟宋修筠下象棋下急了眼,扯著人領子不放的光輝事跡,現在提起來都臊得慌。
宋修筠聞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簾,五官被餐廳的藤編燈映成好看的玉色,片刻後問:“那現在我回來了呢,你也不打算在這兒住?”
“我跟我女朋友住得好好的,吃飽了閒著來你這兒找不痛快?”唐峪一挑眉,放下筷子上的肉,“還是說,你不好意思跟我妹一塊兒住,才想拉上我給你做墊背?”
“……”唐岫本來一直在邊上裝啞巴吃飯,聽到這兒不免深吸一口氣,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腳。
本來就讓他占了好處了,他還非要在嘴上落井下石。
但宋修筠在表情管理這一方麵從來不讓人失望,順水推舟道:“拉上你做墊背是個好主意,我待會兒就讓你姥爺好好勸勸你。”
“誒誒誒,那可不行,”唐峪在他這兒從來沒討到過什麼好,轉眼就被他給帶坑裡去了,趕忙打住,“你拉不拉上我都沒用啊,等我明年回濱城讀書,你不是照樣要跟唐岫一塊兒住,還不如早點適應,彆拆散我這對苦命鴛鴦了。”
宋修筠聽他這麼說了,安靜片刻,視線落向身側的唐岫:“你也沒意見?”
“我?”唐岫早知道唐峪不在這兒住,已經做了好幾天心理準備了,一下子被他問得轉不過彎,嘴比腦子更快一步地反問,“你有意見嗎?”
話一出口,就被自己的口出狂言給驚到,默默閉上嘴,抿緊。
這一來倒是把宋修筠給問住了。
開始知道這樣的安排時,說心裡不彆扭是不可能的。但他又不能提出讓唐岫搬走這樣的話,她還養了一隻小狗,所以想著到時候有唐峪一塊兒,他們平時大部分時間又都在學校,也就接受了。
誰知道和預想中不一樣,以後這兒隻有他們兩個人。
原本被撫平的疙瘩又隱隱冒出來,現在又完全被唐岫這問題給架住了,進退不得,要真說有意見的話,也隻能是他自個兒收拾東西搬出去。
想到這兒,宋修筠搖頭回答:“沒有,我都可以。”
明天他就要去學校報到,現在去找合適的房子已經來不及。更何況讓他去住租來的房子,會比和唐岫一起住更讓人不舒服。
至少她很愛乾淨,做事有條理,品味也不錯,還養了一條長得很可愛的小狗,這會兒正趴在沙發旁的小窩裡玩毛絨玩具,很乖,跟剛進門時嗷嗷亂叫的樣子完全不同。
唐岫沒料到他會答應得這麼乾脆,今天第二次感到受寵若驚,眨了眨眼,隻好拿起一旁的杯子喝水壓驚。
唐峪也有些意外,看了他兩眼,又忍不住來了句:“不過你倆孤男寡女的,確實挺危險,我偶爾會回來突擊檢查的,免得我妹發生什麼意外。”
“咳,咳咳……”唐岫才剛咽下去的水瞬間被這話嗆上來,瞪大眼睛,一時顧不上某人在場,罵道,“唐峪,你有毛病嗎?!”
唐峪看把她惹毛了,這才得逞地一聳肩,用口型對她說了句:“不裝了?”
他早看出來了,某人從他今天進門到現在一直在裝文靜,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唐岫見了那個老古董就跟耗子見到貓似的,怕得要命。
唐岫被他這反應氣得心梗,下意識瞄了眼身側的人,緊了緊拳頭,也用口型回他:“你等著。”
宋修筠還是第一次聽唐岫用這個分貝的聲音說話,嘴角跟著翹了翹。再看向唐峪時,臉上已經恢複到平日的淡然,回他:“你要來的話,隨時歡迎。”
唐峪一聽這話,便連著衝唐岫嘖聲:“瞧瞧瞧瞧,人家這氣度,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急什麼?”
“……”唐岫再次語塞,找準目標,在餐桌下又狠狠踩了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