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風斯在下 熱血上湧(2 / 2)

匪石 伏淵 10338 字 9個月前

“啊?我八百米都要跑四分鐘,他怎麼一萬米這麼快啊……”唐岫雖然能用眼睛直觀感受到“快”,但聽到這個具體的數字還是被嚇到,合著她跑一百米的速度都不一定比得過他一萬米的配速。

“一分零九秒……草,怎麼還越跑越快了,是不是我掐秒沒掐準?”沈穎則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一分十二秒,應該是我剛剛那圈沒算準。”

“一分十秒……他怎麼速度都不怎麼變的,就這麼準?他不累嗎他?”

沈穎則一連掐了五六圈數字,直到接近第二十圈,程煊熠的速度才慢下來一些,變成一分十五秒每圈。

這會兒在場的所有運動員都被汗浸透了,跑在後麵的還抽空喝了兩口水,半走半跑地休息了一會兒才重新拾起腳步。

也隻有那兩個體育生還緊咬著跑在第一梯隊,程煊熠比另一個稍稍快幾十米。

距離比賽開始過去了二十多分鐘,落日沉得更低,氣溫也隨之下降。遠遠看去,程煊熠身上甚至隱隱在冒白氣,脖子到手臂完全被汗浸濕,肌肉線條卻在充血過程中變得更明顯,臉側臉的棱角也變得鋒利,在夕陽的光下閃閃發光。

他從頭到腳都在這樣的光影中被鑄成了希臘雕塑,並且材質並非大理石,而是青銅,麥色的皮膚在汗水,在陽光,在時間門的侵蝕下變成內斂而堅韌的暗金色。一如羅得斯島存在於曆史中的太陽神巨像,沒人見過它到底什麼樣,但唐岫在這一刻突然覺得,此時的他和那尊雕塑大概是肖似的。

於是暫時超脫出人類短暫的意義,在這一刻成為阿波羅,或是赫爾墨斯,讓人必須要仰起頭來獻上敬畏之心。

唐岫的視線在這樣澎湃的感受中緊跟著他,雖然已經數不清這是他的第幾圈,僅僅是他身體在風中的律動都是最直觀的美的體現,這一刻他由太陽、風和汗水構成。

直到某一刻,他開始衝刺,奔跑的姿態有了明顯的變化,速度隨著手臂的擺動和步幅的加快逐步提升,眼看著一個個超過本來就已經落後他五六圈的學生,在屏息中震撼地衝過終點,隱隱帶起破風聲。

看台上注意到了這種極致的提速,爆發出一陣猛烈的歡呼,高喊著:“冠軍!冠軍!冠軍!”

誰知道他並沒有停下,他的加速還在繼續。

唐岫恍惚了一瞬,才意識到這竟然還不是他的最後一圈,一萬米竟然還沒有結束。

將終點後的那個彎道甩開後,程煊熠的身形逐漸清晰,速度依然肉眼可見的在提高,毫無懸念地把原本一直和他並肩的第二名拉出半圈以上的距離。

在唐岫和絕大多數人的認知當中,長跑衝刺應該是從最後一百米開始的。

但對程煊熠來說,長度的尺度和他們不同,一萬米的最後兩圈才是他真正的舞台。

他身體的線條因為極快的速度變得無限流暢,在急速奔跑當中,幾乎像是有某種東西要從他身體中破殼而出,被放逐到更遙遠的地方。他的衝刺甚至比起步來得更快,更舒展,也更自由。

不知道這一刻他更像是古希臘的神還是最原始和本能的動物,峭壁上的羚羊,或是草原上的獵豹,亦或是在赤紅峭壁上振翅俯衝的鷹隼,生來就朝著高空,於是生來就是有翅膀的。

唐岫的眼睛都有些模糊,耳邊的歡呼和尖叫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這樣熱血沸騰的一幕點燃,有些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隻能喊出“加油,衝刺——”,有些人喊出了他的名字,三個字的音節震耳欲聾:“程煊熠!程煊熠!”

唐岫在這一刻也顧不上彆的,像所有人一樣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抓緊他的杯子大聲喊他的名字,心跳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被催得很快,以至於這三個字在某一刻與心跳同頻。

程煊熠,砰砰砰!加油,砰砰!

跑道上的人迅速結束百米直道後,甚至眼看著在逼近被他超出將近一圈的第二名。簡直像賽車在彎道漂移,兩人之間門的距離僵持了十來米後,他漸漸把這十米咬住,嚼碎,蠻橫地壓過第二名的肩線,在衝線之前超過了他。

“程煊熠——加油——太牛逼了——”有人的聲音幾乎成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有男生也有女生,都在為這樣瘋狂的一幕感到震撼。

唐岫隻知道自己也在尖叫,但完全不知道在叫些什麼,一直到他衝過終點線,耳邊的聲音潮水般湧來,讓她更聽不見自己的,快要被這樣高的聲浪拍死在胸腔裡。

場上的計分板逐漸顯示出他的成績,附帶他的名字。

體育生在另外一欄,第一名,程煊熠,29:22:08。

整個操場的人看到這個成績,尖叫之餘,又是一陣震動的嘩然。

比賽向來是殘酷的,第一名決出後,幾乎沒人在關注場上的第二名,直到他也在最後百米加速衝過終點,才響起一陣掌聲。

第二名,林慶陽,30:53:11。

兩個人在同一個計分板上,都是體育生。

最上麵一欄是一萬米比賽的校記錄,因為程煊熠的這一場比賽被刷新,之前的31:39:12是林慶陽前年留下的,打破的是八年前的校記錄。

如今才隔了兩年,就被他殺進三十分鐘的恐怖速度再次刷新。

體育生分出高下後,接下來才是文化生的角逐。

其中最亮眼的是眼下暫列第一的季佳佳,在最後兩圈裡幾乎咬牙超過了剩下的所有男生,套了第二名半圈,最後一名三圈。

女生先衝刺,於是女子組的排名被率先顯示出來。

第一名,季佳佳,36:36:17,同樣是最新的校記錄,隻是她打破的是她自己的。

全場女生都歡呼起來,甚至有她熟悉的人拿出了銅鑼,“咚咚咚”地敲起來,高聲嘶吼:“季佳佳!無敵!我愛你!”

而事不過三,再往後的第二名當然也很厲害,可惜關注的注意力已經被吸引走了太多,衝線時隻響起來寥寥的掌聲。

……

程煊熠衝刺後沒辦法第一時間門脫身,調整好呼吸和微微發麻的腿,先被校報的人對著拍了好幾張照,又聽教練說了他幾句跑步時節奏調整的問題,“嗯嗯嗯”地點頭應下,最後在成績單上簽完字才能走。

從筐裡找出自己的外套和毛巾後,程煊熠擦了擦滿頭的汗,隨手把外套搭在肩上,往看台的方向走。

唐岫大老遠看他過來,便湊近麵前的欄杆,把一早準備好水杯遞出去,半是擔憂半是興奮地望著他,嗓門依舊扯得高高的:“累不累?你快喝點水吧,最後衝刺看得人緊張死了,都跑二十多圈了還這麼衝,把第二名都拉出去整整一圈!還好人沒事,你是鐵打的嗎你?”

程煊熠的呼吸還有些急,胸口起伏著,脖子和鎖骨全是亮晶晶的汗,一邊聽她說著話,打開水杯的蓋子,喝了一大口含在嘴裡,慢慢往下咽。

每次比賽的最後幾圈都必須要拚儘全力,他的鼻腔和喉嚨還殘留著血腥味,呼吸時的胸腔也隱隱作疼,連著喝了好幾口水,才笑著喘了口氣,回答:“人怎麼會有事,又不是第一次跑步。”

“那你比賽的時候有沒有聽見我們這兒的觀眾給你加油?最後那兩圈都快看瘋了,二十九分二十二秒,都破校記錄了,我現在還在耳鳴呢!”唐岫看他的眼神很直白,全是毫不掩飾的崇拜。

程煊熠有點招架不住這樣的眼神,咳嗽了兩聲,喉嚨又是一陣刺痛,心臟依舊左胸狂跳。

劇烈運動過後,他渾身的血液都在翻湧,每一處皮膚都是滾燙的,以至於風吹在身上格外涼,針刺似的從每一個大張著的毛孔裡鑽。冷熱交替之間門,大腦產生病了一般昏昏沉沉的感覺,感官卻在同時無比清晰。

隨著剩下的運動員一個接著一個衝線,周遭的嘈雜聲像浪潮,裹著許許多多正看向他的眼睛,帶著探究的讚歎,多得快要溢滿。

程煊熠過去參加的大大小小的比賽不計其數,隻是衝線後很少有機會看到這些,會先一步被教練領走,檢查他的膝蓋和韌帶,教他怎麼調整呼吸,教他長跑後怎麼喝水,告訴他過程中出現了哪些不足,之後繼續訓練,投入到下一次比賽當中去。

但今天不太一樣,校運動會的氣氛遠沒有省運會和錦標賽來得緊繃,他跑得毫無負擔。中途也的確聽見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突破風的重重阻礙後不算太清晰,卻依舊讓人振奮,讓他鉚足了勁、表演欲旺盛地想要跑得更快些。

眼下看著她,程煊熠還沒從比賽狀態中恢複過來,熱血上湧,問:“那你給我喊加油了嗎?”

“當然了!我和沈穎則都喊了。”唐岫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我能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程煊熠按捺著狂亂的心跳,太累了,沒有精力控製情緒,便任由感性占領主導地位。

“什麼問題?”唐岫眨了眨眼。

“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他的聲音不算響亮,還帶著乾澀的沙啞。

“什、什麼??”唐岫在周圍亂哄哄的散場聲中分辨出這句話,嚇得往後仰了仰,抬手撐在觀眾席上。

“我說,唐岫學姐,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程煊熠提高嗓音,忍著喉間門的刺痛和血腥味,又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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