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被接下來趕來的警察抓住, 在費奧多爾因為失血過多暈倒以前,鹿野又明川終於良心發現地帶著他轉移了陣地。
但對於費奧多爾來說,這似乎並不是一件好事。
煩人生物的話比他預料得還多, 讓人難以想象那位以前究竟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態與其共處。
而令費奧多爾最感到棘手的是——
“你冷嗎?”
鹿野又明川支著下巴,蹲在旁邊看他。
“我有點冷。”
可能是覺得無聊,費奧多爾翻閱資料的時候,鹿野又明川就在那裡晃來晃去。
“話說你的毛領能不能拆下來?”
“你們俄羅斯人好高冷。”
“聽說為了鍛煉身體一出生就會被扔進雪地裡——”
“賭一百,你們俄羅斯的犯罪組織肯定不自己洗衣服。”
——諸如此類, 思維極具跳躍性。
要是故意的還好,起先還認真於從對方的話裡找出破綻的費奧多爾麵無表情, 終於認識到了同樣由森鷗外撫養長大的鹿野又明川是與那個太宰治截然不同的類型。
“喂, 你該不會快痛死了吧?”
少年濃鬱的睫羽眨了眨, 鹿野又明川一手托著炸/彈,一手想起什麼似的掏了掏口袋。
“借你, 不客氣。”
一卷小巧的繃帶在空中劃過一個拋物線,最後精準地掉在費奧多爾頭上。
費奧多爾:“……”
要不還是同歸於儘吧。
盯著鹿野又明川那張無辜的臉, 費奧多爾今天已經第三次產生了類似的念頭。
可不管怎麼說,自暴自棄也不符合他的風格。
“沒有同夥是做不到的。”他突然說。
費奧多爾的嗓音清澈,開口時帶了些難以察覺的涼意。
三年前受害者也才十七歲, 教育部強製休學後,那所高中內就沒再出現過類似的案件。
若是按這煩人的黑手黨那“凶手是受害者同學”的推測——
費奧多爾微笑:“您指望一個十七歲的普通女性獨自完成殺人和拋屍, 還完全不留下馬腳?”
鹿野又明川本想說紅葉姐就做得到,然而麵前的魔人似乎抓住了嘲諷他的尾巴, 笑容無聲地又燦爛了不少。
劃重點, 普通。
“……”
煩死了。
從小到大他身邊又沒什麼普通人。
“然後呢?”鹿野又明川抱著膝蓋問,“等等,你先彆說, 我好像知道了。”
不設置門鎖的房間常年敞開,受害者一律沒有反抗傷的痕跡。
如果犯人實施犯罪是在為受害者的幽閉恐懼進行心理治療的中途,那就說得通了。
“哇。”
一片沉默中,鹿野又明川發出感歎。
“我好像也不全是笨蛋。”
費奧多爾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指。
整起案件遍布諷刺之處,治病救人的醫生成了死亡的幫凶——
人性是充滿罪孽的存在,注定朝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咬手指是個不好的習慣。”
費奧多爾的思緒被打斷。
見到費奧多爾抬眸看向自己,鹿野又明川無辜地聳了聳肩。
“調查顯示有這種習慣的人60%都是出於精神因素。”
費奧多爾沒有說糾正他的話,他抿著唇,就這麼凝視了對方真誠的表情一會。
“鹿野又君。”
費奧多爾說。
“你的說謊技術又提高了。”
他收回視線,矛盾直指鹿野又明川隨口胡謅的數據。
“這你也看得出來?”
被拆穿的鹿野又明川好奇。
他以一個不管怎樣費奧多爾都能絕對看到自己的角度蹲著,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也沒關閉炸/彈。
“要我幫你嗎?”托彈天王鹿野又十分貼心地發出建議。
“這裡離醫院很近,我可以把你扔到那裡。”
然後就會被聞風而來的警察帶走。
猜測到對方的意圖,費奧多爾沒了偽裝的語氣也愈發冰冷:“會有人來接我。”
同伴啊……
鹿野又明川若有所思。
在這裡將他們一網打儘是不太可能的選擇,鹿野又明川還不想儘興地打到一半就被追擊的警察認出臉來。
“那我也不走了。”
他說著坐回角落。
“我想看看你的同伴長什麼樣。”
“……”
費奧多爾看他一眼,幾秒過後又把視線收了回去。
空氣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你想找那個書頁吧?不是第一次聽說了,我的確有一些線索。”鹿野又明川搗鼓著自己的寶貝,即使注意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依舊漫不經心地挑釁,“不告訴你,氣不氣。”
費奧多爾輕笑。
“二對一。”他說,“鹿野又君,你沒有勝算。”
即使衣服已經被血液浸濕,俊秀的青年依舊保持著優雅與從容。
是和他的幼馴染一樣的難纏生物。
鹿野又明川痛心地搖了搖頭。
不過,這家夥這次的受傷該不會也和他的幼馴染有關吧?
“做得到的話就試試看啊。”
隱約想通了的鹿野又明川回應。他懶洋洋地站起身來,朝費奧多爾走了幾步。
“不過在那以前,我要防止你又用什麼惡趣味的遊戲耍我。”
柔軟的繃帶纏過腰腹和手腕,刻意按壓傷口的同時又杜絕了行動的可能。
如果他打的不是蝴蝶結就更好了。
費奧多爾平靜地注視著他的動作。
“一分五十六秒。”
青年的聲音很輕,如羽毛般粘滿惡意。
還差四秒就到了真實的兩分鐘的限製,鹿野又明川的手一抖,抬眼與那雙紫色的眼睛對視。
“我討厭你。”鹿野又明川冷漠。
費奧多爾微笑:“請便。”
抓住弱點給予致命一擊,主導整場遊戲的走向——費奧多爾的腦子已經超越了為人的範疇,他聰明得不像話,思考著怎麼將對方化為己用。
當然,如果有能一鍵操作這家夥的思維方式的那種東西,費奧多爾肯定用的毫不猶豫。
想到這裡的費奧多爾挑眉,進一步明白了森鷗外撫養鹿野又明川的方式。
這個世界上,隻有笨蛋才會對人一心一意地保持忠心。
費奧多爾的目光陰暗,就這麼看著對方賭氣似的挪遠了點,半晌覺得氣不過又挪了回來。
可惜了。
要不是這場戰爭,那位首領估計不會讓他離開自己身邊一步。
畢竟是一旦脫離掌控,就很容易受到影響,擁有自己思維的類型。
要是當初撿到他的是自己,就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費奧多爾輕笑,聽見鹿野又明川向自己詢問的最後一個問題。
鹿野又問他:“你的異能叫什麼名字?”
-
罪與罰。
得到情報的下一秒,鹿野又明川就將消息傳了回去。
可惜的是前來接應費奧多爾的並不是什麼異能力者,而是一隊他提前雇傭好的傭兵。
又被騙了的鹿野又沉默兩秒,臨走時還不忘叫囂下次見麵要把他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話是這樣說……”
電話裡的輔佐官歎了口氣。
“拜托了,鹿野又大人,離那種危險分子遠一點。就算做不到,至少在接觸對方前預告我一下。”
“又不是我要去找他的。”
被罵了的鹿野又明川嘟囔。
“而且他那異能克我啊,森先生說是讓我搜集情報,但我今天就帶了一顆炸/彈,又沒想到會碰上他。”
鹿野又明川的異能發動需要[標記]的前提,而標記的時間正是兩分鐘。
從之前的情況看,罪與罰倒是一瞬間就能發動了。
同樣都是近身係,憑什麼他用得那麼方便。
“太宰他真的沒有親人嗎?”
鹿野又明川轉移話題,他站在高處看著傭兵團撤離,良久將手插進兜裡。
“我總覺得他想給我洗腦,跟我第一次碰見太宰時一模一樣。”
中居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