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通話表麵是在嘲許棉楓,實則把三班當初那一圈人都罵了進去。
一時之間不單是許棉楓與武子鳴,整個三班都再次陷入了無以名狀的寂靜中。
路煬沒說話,隻是目光沉靜的無聲逡巡了圈教室。
這場“道歉會”估計琢磨了有一兩天功夫了,明明正處下課,教室內卻難得聚集了不少人,大都坐在位置上悄摸觀望著。
賀止休抬起下巴朝裡眺望,視線在諸多麵孔上逡巡而過,然後頗為意外地發現留下來的大半都是那天許棉楓撞倒路煬課桌後,立在講台上冷眼旁觀的人。
他們仿佛事先說好的一般坐在各自位置上,有人托著下巴假裝寫作業;有人趴在桌子上假裝睡覺。
但無一例外,均是小心翼翼地用餘光朝這邊望來。
“其實最開始我們也沒想好要怎麼做,後來是問了老班,他說如果真的想道歉,還是要當麵說要有誠意,口頭……”
武子鳴停頓了下,才艱澀道:“……口頭霸淩與冷暴力,有時候比身體暴力所帶來的傷害要更大。”
“所以我們才想著,正式給你道個歉。”
許棉楓抿著唇猶豫片刻,旋即上前兩步,將手中那張皺巴巴的紙遞了過來:“這是我們一起寫的道歉信,我……我一緊張腦子裡什麼東西都忘了,實在背不下來,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呃……”
他像是沒勇氣把後麵的話說出來一般,末尾幾個字幾乎是藏在齒縫間變成了唇語。
路煬卻明白了許棉楓想說的話是什麼。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收下它嗎?
就像收下我們的道歉那樣。
人來人往的走廊早在路煬打開門的那一瞬,便有人駐足停留,此刻幾扇門窗早已聚滿了人,無數道目光猶如利劍般射入教室,燈光從上至下打落,以靠近門窗那一列的桌椅為分界線,將裡外瓜分成兩半。
一如當初課間時,他們刻意與路煬那樣劃開界限那般。
“怎麼辦呢路班長?”
賀止休沒骨頭似得倚在門框上,略微低頭,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輕問:“你要接受麼?”
路煬沒說話,隻是低頭看向遞來的紙張。
這紙顯而易見遭受了不少□□,四角邊緣打
卷起毛,
中央折痕深的稍微用點勁一拽怕是就能平直分裂成兩半。
屋外陰雲高空昏沉不已,
教室頭頂開著燈,熾白光線由上至下打落在紙張上,透過薄薄紙麵,僅憑肉眼就可窺見下方寫著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跡。
教室內外仿佛在這一刻無聲靜止,那些佯裝寫作業與睡覺的人均忍不住抬起頭,紛紛朝路煬望去,四麵八方隻餘走廊兩端的嬉戲打鬨聲順著風灌入周遭。
許久之後,路煬終於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收回視線,鏡片折射出冰冷光線,五官精致的下半張臉仍舊一如既往的冷漠,甚至連自然下垂的嘴角都沒發生絲毫變化。
“不好意思,”
少年聲線清冷地緩慢開口:“不接受。”
賀止休眉梢一揚,宋達隻托著下巴漫不經心地吹了聲口哨。
唯有三班教室內所有人表情一愣,露出頃刻的錯愕,緊接著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
許棉楓臉色煞白,似乎想再說什麼。
但尚未開口,就聽刺啦!一道動靜。
不遠處,從路煬推開門起,便坐在位置上不斷瞟來視線的女生突然站起身。
“那個……”
所有人轉頭望去。
隻見女生耳畔通紅,不知是因為剛被大庭廣眾下直接拒絕,還是為自己先前所作所為而即將展開的大庭廣眾道歉的緣故,說話時聲音都帶著幾分顫:
“我……我初中也曾因為謠言而險些被孤立過,所以我知道這種感受,你不接受身為縱容霸淩發生旁觀者的道歉,也是正常的……”
她低著頭目光遊移不定,走廊上無數道打量的目光猶如烈火般將她從頭發絲灼燒到腳後跟,幾乎沒敢抬起頭來。
“但、但是我還是想說,”
女生顫抖地吸了口氣,像是終於下了什麼決心,猛地從位置上踏出,步伐飛快地走至許棉楓身側、路煬的正對麵。
她深吸一口氣,學著剛剛武子鳴的鞠躬,猛地來了個下腰——動作太大雙手險些磕到了地板的程度。
“對不起!”
隻聽她顫抖卻尤為響亮道:“沒想到我有天也會變成我最討厭的霸淩者之一,即便你拒絕,這個歉我也必須要倒。”
假若許棉楓與武子鳴是這場公開道歉中第一炮,那麼在路煬那潑冷水之後,這位路煬交談次數不超過一隻手的女生,便是再次點燃引火繩的那枚火苗。
霎時間如星火燎原,趴坐在位置上的人群如撥開電閘總開關般,一個接一個地從位置上站起身,每一道身影伴隨著一句道歉,刹那間場麵尤為壯觀,直接將走廊上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壓得一乾二淨。
直到教室再次恢複安靜後,沉默許久的路煬才終於再次開口:“我話還沒說完。”
所有人一愣。
“想要我收下,可以,”隻見學霸屈指,往許棉楓手中捏的指骨都發了白的道歉信紙上一彈:“但我有一個條件。”
這發展儼
然是這些人未曾設想過的,一時之間所有人麵麵相覷,武子鳴直接緊張屏住呼吸,教室上空凝滯著難以忽視的幽靜。
片刻後才聽許棉楓抿唇,啞聲問:“……什麼條件?”
“下次班主任競選班長,不要給我投票,”
隻見路煬抬手一撥鏡框,眼角眉梢探不出半絲多餘情緒。
他大概是真的對班長這職位深惡痛絕,末了話音一頓,又極為難得地著重補充道:“一票也不行。”
許棉楓:“……”
女生:“……”
三班所有人:“…………”
刹那間四麵八方死寂的落針可聞,連帶宋達在內,所有人都滿臉愣怔地看著路煬。
唯獨賀止休在短暫的愣怔後,偏頭低低笑出來。
直至頭頂預備鈴終於打響,走廊上駐足的人群一哄而散時,許棉楓才終於回過神,發出了一聲恍惚而詭異的兩個字:“……就這!?”
“不行?”
路煬眉梢一揚,把手往兜裡一揣抬步就要走:“不行就算了。”
“草!”許棉楓一個激靈連忙回過神,立時把紙張往路煬懷裡一塞:“行行行!不投就不投,彆說一票了我半票都不投!”
武子鳴聞言也連忙回過神,點頭如搗蒜般拔聲說:“我也不投!”
“……那我也?”
“我也不投?”
“不投就不投!”
……
一石激起千層浪,刹那間此起彼伏的“不投”聲響徹三班每一個角落,瞬間將方才的死寂與凝固驅散的一乾二淨,惹的走廊上焦急回教室的人又紛紛探頭望來。
路煬眼底浮出一抹細不可查的笑意,抬手剛要結果道歉信,教室後方,不知道是誰突然說了句:
“可是班長本來也不是我們投出來的啊,是老班硬逼路煬就範的嗎?”
“這樣麼?”
抬步走進教室的賀止休不由看向路煬,恍然大悟道:“原來是班主任是強取豪奪?怪不得你這麼抗拒。”
路煬:“……”
其他人:“……”
教室凝滯片刻,一時間沒人敢去看路煬的表情,唯有距離最近、但僅在路煬進門時開過口的文錦之一時之間沒繃住,偏頭噗的一聲笑出聲來。
刹那間如星火燎原,笑聲立刻席卷每一寸空氣,震耳欲聾的幾乎要掀翻天花板。
“我操,神他媽強取豪奪!”
“成語水平我服了。”
“什麼當代李白啊!?”
……
路煬在震耳欲聾的笑聲中冷冷回過頭,然而還沒來得及將死亡視線投射至賀止休身上,走廊上陡然嗷地一聲響起宋達近乎慘烈的叫聲。
“喊什麼呢,沒聽見打鈴聲嗎?”隻見班主任滿臉肅容地站在窗外,一手還揪著想跑但沒成功的宋達。
“一路過來就數你們動靜最鬨騰,聊什麼這麼開心,還投來投去?”
——說您強取豪奪非要路煬當班長。
然而這話沒人敢說,一時間所有人隻得緊抿著唇強壓笑意,視線紛紛往門口處飄。
“路煬?”班主任突然點名:“你說說看?”
“……”
路煬沉默片刻,突然不知想到什麼,眼角餘光在賀止休臉上冷若冰霜地一掃而過,拔聲就道:
“哦,賀止休說他接下來要頭懸梁錐刺股,以表對我成績的膜拜,下次月考不上七百分下輩子就淪入畜生道當一隻雞鴨鵝豬。”
賀止休:“……”
賀止休:“?”
<hrsize=1/>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寫到比較關鍵的劇情,每天碼字都像驢在拉磨,存稿哢哢光速消耗,我哇哇大哭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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