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陰影墜落,風聲驟停,人潮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為止。
天地在這一刻黯然失色。
蟬
鳴頂替所有熱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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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風盤旋而上。
“所有的意外都在口口相傳中變成了技術不佳與不自量力,但其實他為了那一天練了很久。”許久之後路煬才緩緩開口。
他大概在心底為這句話練習過無數次,事到如今再吐出,已經聽不出什麼情緒了。
賀止休忽地想起之前因為齊青樂而謠言四起的那一天,課桌倒下,書塔落地變成廢墟,半個三班卻都杵在講台上冷眼旁觀肆意打量,那時的路煬也是這樣。
他平靜地說,情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憤怒毫無作用。
那是否隻因過去流言四起的時候,他也曾憤怒地試圖辯解過、反駁過;甚至與人爭執過,隻為了告訴所有人“並非如此”,卻不得善終呢?
“好了。”
路煬丟下棉簽,從袋子裡翻出一板創可貼:“繃帶明天會被老師發現,追查起來就太麻煩,大致還是擦傷,先用這個貼著吧。”
等撕開粘上後,路煬又順口問了句:“還有哪裡有傷,自己說。”
賀止休回過神,眨眼看向手上整整齊齊地三個創可貼,忽地說:“哪裡都可以?”
路煬對這人滿嘴跑回車的行為已經快成了條件反射了,當即滿眼警惕地冷冷警告:“內傷給你打120。”
出乎意料賀止休沒有捂著自己的胸膛作妖,而是抬起下巴蹦出一句:“還有這裡。”
路煬:“?”
“就是這,”
賀止休抬手一指自己的唇角,滿臉無辜:
“警察來的時候曹盧圍趁機給了我一拳,我還不能打回去,磕著牙還破皮了,隻舔到了血。剛剛所裡也沒鏡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影響到我的顏值。”
他說著主動往路煬眼前一湊:“你幫我看看,青了麼?”
這突如其來的靠近太突然,路煬避無可避,被迫近距離對上了賀止休的目光。
少年眉眼俊逸,五官輪廓尤為深邃,昏暗光影下每一處都格外立體,略長的黑色發梢順著風微微飄起,末端好巧不巧從皮膚輕輕剮蹭而過。
其實那是很細微的觸覺。
但這一瞬,路煬莫名感覺被蹭到的位置漫出一股難以言描的癢意,順著肌膚蔓延而下,抓不住也攔不到,隻能任憑它沉入從未感受過的地方。
“青了,”頃刻後路煬推開這張招人煩的臉,冷酷無情道:“醜,彆往我眼前湊。”
賀止休眉梢一揚:“真的?”
“店裡有洗手間,自己滾進去照鏡子。”
“那還是算了,”賀止休往後一靠,雙手揣進衣兜:“我還等著你幫我上藥呢。”
“……”
“你怎麼不說話了路煬煬,”賀止休用腳尖踢了踢路煬的椅子,“不是說好除了內傷什麼都可以嗎?”
“……滾,”路煬把伸來地腳踹開,“拿出手機自己上。”
賀止休理直氣壯:“我受傷了,手疼。”
他倆說話聲並不算大,但架不住夜色漸深,店裡的人來來去去好幾撥,每走過一個就要偏頭朝這望兩眼。
直到隔壁桌那對因為一把遊戲,成功從來時的濃情蜜意,變成現在的你踢我踹罵罵咧咧,才終於吸引走了大部分視線
路煬深吸一口氣,冰碴子似得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疼死你拉倒。”
話是這麼說,但手卻再次拿起了棉簽。
曹盧圍趁亂那一拳沒揮出什麼力度,主要還是唇角的肉太脆弱,磕著牙齒把皮磕破磕腫了。
店內光線照不到這側,路煬隻得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充當照明。
他一隻手拈著棉簽,冷冷吩咐:“自己滾過來。”
賀止休果然依言,乖乖“滾”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圖方便還是彆的什麼,隻見他略微傾身,雙手越過與路煬之間地空隙,撐在了路煬座椅的把手上。
刹那間從其他角度望去,仿佛他們在偷摸乾點什麼少兒不宜的事情。
“還上酒精麼?”
賀止休突然說:“我還是高中生,這算不算違反禁止喝酒的校規?”
路煬按下莫名湧上的不自在,冷嘲道:“那正好回去就讓彌勒佛給你開了——彆動你那破嘴,再廢話自己拿著藥滾進去上。”
賀止休果然依言不動了。
但畢竟嘴不像手,傷口小,難找,一連戳歪了好幾次,路煬終於煩了。
他把手機往腿上一擱,手指掐住賀止休的下巴,拇指抵在唇角下方那塊肌膚,輕輕朝下一拉,露出內側的傷口。
旋即眯著眼,將沾著酒精的棉簽往微微紅腫的淤血處輕輕一抹。
“行了,少舔,”
路煬鬆開手:“待會再去買瓶西瓜霜,噴兩天估計就沒事。”
說著他正欲後退起身,就發現賀止休的手還壓在椅子把手上。
“鬆開。”
路煬屈指一敲把手。
賀止休沒說話,也沒動,隻是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人。
許久之後,他忽然風馬牛不相及地說:“其實也沒有很疼。”
路煬一愣。
“我不是第一次打架,也不是第一次磕破皮。人從出生開始,就會曆經無數次跌倒再爬起;但就像那天遊戲時,你說A不能讓自己沉溺於他人的陰影下那樣,我們也不能一直沉溺在過去的人的靈魂之下,把自己困住,無法向前。”
賀止休視線由下至上地望著路煬,聲音沙啞而艱澀:
“生命很長,我們都要學會掙脫藤蔓,讓自己自由生長。”
·
“——乾/他/媽的。”
粗糲嗓音突然從後方傳來,伴隨著難以忽視的罵罵咧咧。
刹那間四麵八方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轉頭望去。
隻見曹盧圍站在馬路牙子邊,滿臉戾氣地摸著自己腫脹發青的臉龐:“要不是看在預賽馬上要開始不能惹麻煩,老子特麼當場就找人弄死那孫
子。”
“你今年確定要報名?”身邊的衛一一問了句。
“廢話,
不然我特意找你合作直播玩瞎麼?”
曹盧圍忽地想起什麼,
又問:“話說昨晚那場流量怎麼那麼差,你是不是糊了啊,我一晚上都特麼沒漲幾個粉絲。”
衛一一翻了個白眼:“你蹦那倆下台階有個屁用,耍什麼亂七八糟的招,觀眾又不懂那些,想要流量再怎麼也得之前路煬在爛尾樓那場。”
誰知曹盧圍嗤笑一聲,大言不慚地說:“那天那場我看了,不是我用不出來,是老子不屑,懂了嗎?”
衛一一狐疑地瞅他。
“也虧得你找了我,你當時要找路煬,你以為還能有當初那流量?想得美呢。”
曹盧圍哼笑著踏進奶茶店:
“他兒子跟當年池名鈞同樣垃圾,就會那點招人眼球的不要命招,還會什麼?蹦那兩下就牛逼了?你們外行人就隻會看熱鬨,實際就是驢糞蛋子兩頭光。”
曹盧圍跨過門口露天桌,腳踢歪了旁邊空椅也毫不在意,兩手插兜:“父子倆雙廢物,這次比賽估計也就窩在家裡衝著他爹墳頭哭咯!”
他話音未落,衣服陡然被人從後一拽。
領口勒上脖子事,曹盧圍險些一口氣沒上來,當即怒不可遏地轉過頭。
“垃圾話很多是吧?”
隻見身後,路煬麵若寒霜地看著曹盧圍:“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牛逼?”
曹盧圍沒料到還會在這兒碰上,一時間新仇舊恨交織在一塊,男人當場滿是不屑地嗤笑了聲,居高臨下傲慢道:
“反正比你、和你那個廢物爹,牛逼。懂?”
“行。”路煬啪嗒一聲鬆開手,從座位上緩緩站了起來:“這周六爛尾樓,你不敢來就是孫子。”
曹盧圍一愣:“你想比?”
“怕了?”
“怕個屁,”
曹盧圍凶惡地瞪著路煬:“但是比麼,得有個條件。第一得開直播,讓所有人看看你是怎麼一敗塗地輸給老子的。”
他頓了頓,忽地像是想到什麼,陰惻惻地笑起來:“第二,從今往後你就得放棄滑板,承認你爸池名鈞是個廢物,所以他的兒子——你,路煬,你也是個廢物。”
賀止休危險地眯起眼,黑暗中剛處理過的傷口再一次無聲緊繃起。
路煬卻是沒什麼表情地一點頭:“行。”
他簡單應完,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端起手邊的奶茶與一兜子藥,轉身就要走。
衛一一卻突然扭頭問了句:“你不說他輸了乾嘛嗎?”
“留著周六說,”
路煬踩在台階上,略微回頭。
燈光照亮少年半側臉龐,微微上挑的眉眼漂亮的與冰冷格格不入。
他聲音冷淡而輕蔑道:
“畢竟我贏是既定事實,條件我得回去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