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煬勾著口罩沉默片刻,才低低地嗯了聲:“我知道。”
“那你燒退了麼?”宋達抬眼朝講台邊的時鐘望了眼:“現在那群牲口應該搶的差不多了,先吃飯去?”
路煬燒的嗓子發疼,半點胃口都沒,當即搖了搖頭拒絕:“不了,吃不下。”
“嘿喲你這人,”
宋達雙手一叉腰,磨著牙下意識想斥責一番。
然而視線在路煬罕見蒼白的臉色上一觸,愣是又說不出了,隻得懦弱道:“算了,不吃就不吃,我待會看看有什麼速食玩意兒給你捎
帶吧——牛奶要不?”
路煬半闔著眼隨口應了句隨便。
宋達滿不讚同地嘖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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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得鬱悶地抬頭看向另一旁的賀止休:
“乾嘛呢路煬同桌,怎麼抱著手機半天不見開口——背著兄弟偷偷搞網戀呢?”
路煬埋在陰影中地睫毛不動聲色地顫了下。
“我倒是想,不過好像沒人願意跟我戀,”
賀止休目光掃過對麵騎手的回複,息屏,把手機往桌上一扣,轉頭時視線在身側路煬臉上一觸。
——少年依然戴著口罩,兜帽遮擋下隻能窺見半邊側臉;
寬大鏡框下,雙眸緊緊閉合,仿佛絲毫不在意身邊倆人沒個正形的對話,也無所謂賀止休話裡那個略顯意味深長地“想”與“戀”。
他就這麼自顧自地閉目養神,仿若空氣中任何情緒波動都與他無關。
“得了吧你就,誰不知道隔壁班天天有人有事沒事就從咱班門口路過的,”宋達翻了個恨恨的白眼,又問:“吃飯去不?”
“不了。”賀止休收回視線,無聲掩去了眼底的暗色,“我買點東西,順便訂了個外賣,估計一會兒就到了。”
宋達不能逼迫病患,也喊不動賀止休。
最後隻好獨自一人裹著冷風,孤獨地朝食堂飛奔。
三班教室再次陷入寂靜,但與上課不同的是,此刻正值飯點,不止有教室空蕩安靜,幾乎一整棟教學樓都寂寥無聲。
走廊上空空如也,凜冽寒風貫穿而過,將兩側玻璃打的細微作響;遠方操場傳來人群遊蕩聊天的動靜,中間甚至還夾雜了籃球砸落在地的沉悶。
路煬在這片安靜中一動不動地闔著雙目,不知過去多久,身邊終於傳來一聲輕響。
“退燒時出汗了嗎?”賀止休冷不丁問了句。
路煬眼皮很輕的顫了下,許久後才終於撐開一條縫,讓光漏進眼中:“一點。”
“頭還痛麼?”賀止休又問。
路煬聲音沙啞:“還好。”
“暈不暈?”
“……”路煬淡淡回應:“沒。”
少年麵龐都被刻意掩進了黑暗中,語氣平直無波,除卻感冒特有的濃厚鼻音之外,聽不出任何變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與過往相同。
但賀止休明顯感覺到有什麼地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悄然變得不一樣了。
短暫沉默後,賀止休從抽屜裡摸出一根體溫計,拔開:“我上午跟老師借了一根,退燒藥吃了也可能反彈,先量下體溫吧。”
路煬終於睜開眼睛,微微偏過頭。
他視線一半落在體溫計上,一半落在了賀止休身上。
瞬息的愣怔後,路煬下意識想收回視線時,賀止休已然率先回望過來。
視線相撞的那一刻,路煬神色似乎頓了頓。
但不等賀止休窺出絲許端倪,路煬已然率先收回目光。
Beta既沒有接過體溫計,
也沒有任何要動彈的意思。
他維持著所有不變的姿勢,聲音沙啞而平直,聽不出絲毫起伏地說:“我知道了。”
賀止休捏著體溫計沒動。
路煬眨了眨眼,大概以為自己聲音太低,對方沒聽見,於是稍微提高了點音量,語調沒有任何變化地說:“待會我自己量。”
“……”
賀止休終於動了動。
但他既沒有放□□溫計,也沒有像往常那樣任憑路煬如何拒絕,他先上手再說的主動姿態,而是維持著這個捏住體溫計懸在半空的姿勢,在這片微妙的僵持中,似乎極輕地吸了口氣。
半晌後,他啞聲開口:“路煬。”
路煬靜默稍許:“嗯。”
“早上在寢室,我有話還沒說完,”賀止休眼錯不眨地凝視著身邊的人,嗓音近乎喑啞:“你知道我想說什麼麼?”
四麵寂靜無聲,路煬就那麼倚著靠背,既沒有吭聲,也沒有動彈。
他甚至沒有睜開眼睛回望賀止休的反問。
仿佛事不關己,也並不在意。
賀止休感覺有什麼東西從喉間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他難以遏製地伸出手去碰路煬胳膊,然而指尖剛剛觸及,一陣腳步聲陡然傳來。
緊接著是虛掩的前門被人猛然推開。
“你們有看見江潯去哪了嗎?”
陌生的Alpha氣息猝然撲來,賀止休當即眉峰一皺。
剛想答話,身邊靜默不語許久的路煬忽地主動開口,冷漠道:“不知道。”
韓佟頓時擰起眉宇:“那他什麼時候離開教室的?”
“不清楚,”路煬眸光冷淡:“自己打個電話問問不就行了。”
“……你這話真搞笑,打得通我還用得著來著這兒找麼?”
韓佟歎了口氣,不死心地在教室內掃視了圈,仿佛在確定江潯沒有故意躲起來不讓他找到那樣,才終於轉身離開。
等教室安靜後,賀止休才問:“你們認識?”
“江潯認識的,”路煬淡淡道:“一麵之緣。”
賀止休沒再繼續問。
驟然被打斷的動作與話頭仿佛錯過了最合適的時機,重新安靜之後,也失去了再次開口的機會。
路煬不追問,賀止休也沒再試圖開口。
沒人知道這片沉默持續了多久,可能隻是短短數十秒,也可能長達數十分鐘。
直至手機震動劃破空氣,賀止休才終於推著椅子站起了身。
“我點了一些流食,沒胃口也得吃點什麼,體力充足才好得快,”
賀止休掛斷騎手電話,下意識想伸手去摸路煬發頂。
然而手伸到一半,腦中倏然閃過先前在樓下時,對方敏銳而刻意的閃避;
刹時這段時日養出的所有下意識都被半路踩了急刹。
短暫懸空後,到底還是垂了下去。
“困也先彆睡,等我五分鐘,”
賀止休揣著手機拉開後門,聲音聽不出鹹淡:“我很快就回來。”
賀止休說到做到。
五分鐘後,他仗著腿長,一步能走出彆人兩步甚至腿短人士的三步距離,繞過操場、避開巡邏的老師,以及大冷天裡分不清到底是在飯後散步,還是在偷摸觀察學生日常行為的彌勒佛;
他提著熱氣騰騰的海鮮粥與滿滿一袋感冒藥,以及維生素營養補充劑,健步如飛地回到三班教室。
推開門,座位上卻空蕩乾淨。
長風掠過身後長廊,冰冷席卷空空如也的教室,窗簾揚起又落下,打落了桌邊搖搖欲墜的筆。
賀止休在啪嗒一聲輕響中,鬆開了門把。
路煬確實沒有睡覺。
但也沒等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