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煬再丟。
賀止休再擠。
……
不知重複了多少回,眼見身邊不論是朝前還是往後走的人都紛紛投來目光後,路煬終於繃不住了。
在賀止休第不知道幾l次鑽進來時,他一把攥住那指亂蹭個沒完的手指,忍俊不禁道:“你是不是有病?”
“等你發現好久了,”
趁著四周視線清零,賀止休順勢擠入指縫用力扣住,拇指在男朋友虎口處輕輕揉了兩下,喟歎道:“足足有二十天沒見不到你,我都快相思
成疾了。”
時間一晃而過,距離開學僅剩最後兩天。
應中規定必須提前一天抵達校內,因此下午路煬便提前收拾好了東西。
春節後的第一場區賽時間定在了開學後的第一個周末,趁著最後的賽前自由時間,路煬拎著滑板原本是想出門練會兒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頭一回用了路苑柯送的滑板的緣故,等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陵園門口。
還恰好遇上了同樣過來的賀止休。
“你不把晉級名單帶給你爸看看麼?”踏上最後一節台階時,賀止休突然問了句。
路煬頓了下,掏出手機:“看吧。”
“就這麼看?”賀止休揚起一側眉峰。
路煬站在上麵一節台階,也揚起一邊眉峰,眼中赫然寫著不然怎麼看。
“你等了這麼久,他也一定等了這麼久。手機眨眼的功夫,下頭哪裡看得清晰,”
賀止休笑著從兜中掏出手機,眾目睽睽下,隻見他剝開手機殼,裡頭居然裝著一隻被壓成薄薄一片的千紙鶴。
賀止休捏住兩邊翅膀,衝著中央洞口輕輕吹了口氣,刹那間白色千紙鶴再次鼓脹起來。
他拎著尾巴遞給路煬:“借你。”
“?”路煬難得疑惑,接過千紙鶴:“什麼東西?”
“區賽晉級名單,縮小打印版,象征你要一飛衝天。”賀止休挑唇道:“同時也是我的幸運符,要攢滿一罐子的。”
千紙鶴被拆開,裡側果真印著官網保存下來的晉級名單。
大概是為了顯眼,路煬的成績排名連同名字一塊,被鍍了個金邊,甚至後麵賀止休還用筆親自留了一行。
-將來的冠軍!
“決賽還有一年,八字還沒一撇,先湊合看著吧。”
路煬曲腿坐在滑板上,許久未見,墓碑上池名鈞的麵龐仍舊與記憶裡相同,眉眼清雋,笑得恣意。
望過去的刹那,仿佛在跨越生死,溫和地注視著路煬。
“你沒能去成的地方我要去看看,替你,也為了我自己。所以這是第一張,也不會是最後一張。”
路煬將千紙鶴版晉級名單放在墓前,忽然間他仿佛想起什麼,好似說悄悄話一般,低語道:“我交了個男朋友,他說要攢上一罐子,到時候再一起給你看。”
長風自天際拂過,太陽墜向地平線,留下半片天穹的火燒雲。
時間在寂寥中悄無聲息流逝,不知過去多久,路煬才終於感覺到腰側傳來絲絲僵硬。
他長籲一口氣,捏起千紙鶴站起身:“我回了,區賽結束再帶下隻來看你。”
路煬說完俯身撈起滑板,剛轉身,就見賀止休不知何時站在了不遠處,正似笑非笑地望過來:“下次還要白嫖我的千紙鶴麼?”
路煬慢悠悠地走向他:“不給?”
刹那間賀止休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目光觸及男朋友臉龐,徹底認栽,失笑道:“給,哪裡不給。彆說千紙鶴,丹
頂鶴我都給。”
路煬眯眼瞟他:“丹頂鶴折出來不就是千紙鶴麼?”
賀止休“嗯?”了一聲:“是麼?”
“不是麼?”
“那就是吧,”賀止休笑道:“那我回頭再學個鹿,或者羊的折紙,說不定等你比完,正好湊滿十二生肖。”
路煬無語凝噎片刻,又忍俊不禁:“哪裡的十二生肖還有鹿?”
賀止休一本正經:“我命裡。”
時值傍晚,整座陵園都空了下來,倆人拾級而下,路過賀琛那一列時,路煬腳步略微停頓了下:“你看完了麼?”
“看完了,”賀止休偏頭,朝賀琛方向看了眼:“跟之前沒什麼變化,沒有長草,墓碑挺新,照片也還沒褪色,就是跟前多了一束花。”
路煬微頓:“有人來過?”
“嗯,應該是我媽,”
賀止休收回目光朝下走去:“每學期開學前她都會過來一趟,之前聽我爸提起過,我猜估計是來嘮一下假如賀琛還活著,這學期應該念什麼學校,哪一年級,成績如何,生活如何,接下來又應該有一些什麼樣的規劃。”
Alpha語氣一派輕鬆,好似隻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但路煬清楚,他口中的這些猜測大概率他自己都沒有經曆過。
人總是會被曾經不可得之物困住,或許是暫時,也可能是永久。
但人生很長,路煬並不希望這份情緒會在賀止休心中永存。
氣氛似乎沉了絲許,賀止休意識到什麼,正欲改口,垂落的手被人握住。
他略微愣怔,繼而反手主動扣住,像來時擠入路煬衣兜中那樣,這次拽著路煬的手塞進了自己的衣兜。
“春節一起吃了頓飯,他們跟我說了對不起,還給了我一封信,說是前段時間整理遺物,在賀琛住院時的外套口袋裡發現的,是他死前寫給我的。”
賀止休眼睫輕眨:“不過我還沒拆開看,我想不到他會對我說什麼。”
“那就不看,”路煬曲起手指,在賀止休指骨上輕輕蹭了下:“等你什麼時候想看了,我再陪你看。”
賀止休笑了笑:“好。”
他又說:“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得先好好學習,考不上跟你一個學校也得在隔壁或對門,不然我三更半夜想找你隻能開視頻,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二十天不見我相思成疾,住不了對門我要在大學得相思癌了卻終生了……”
這都什麼破爛比喻,路煬簡直無語。
但考慮到內容和以後,他想了想還是沒有立刻反駁,隻說:“知道就好,正好買的題明天到貨,明晚就開始學吧。”
“……這感天動地的早戀,真是太督促人進步了,”賀止休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半晌他忽地想起什麼,話鋒一轉:“喂,路煬煬。”
路煬:“?”
“你那天說的是真的麼?”
“哪天?”
“除夕那天,”
賀止休視線朝身側
瞟去:“你說,假如這個世界是無數本書,每個人都可能是某本書裡的主角,他們的行為軌跡其實都被書中決定,一舉一動都被人觀看,包括未來也是被書寫好的,所以才會有那個早戀得飛升的傳說……”
“真的麼?”賀止休轉過頭,眼錯不眨地追問。
路煬沒有回答,也沒有停下步伐,隻轉動眼睛睨了眼賀止休,又將視線平移回前方。
陵園大門近在咫尺,看守的工作人員視線從他們身上滑過又收回,飛鳥鑽進樹梢飛掠而過,驚動枝葉落下一片嫩芽。
踏出大門時,路煬終於開口,卻不答反問:“你覺得真的假的?”
“我?”賀止休唔了聲,“我也不知道。”
路煬轉頭看他。
“說實話,對我來說,真的假的其實沒那麼重要,假如我是主角,我現在當場喊一聲我要成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並原地被清北錄取——難道我就能成功麼?”
路煬眯了眯眼:“你想的還挺美?”
“白日夢,不想美點怎麼做。”
賀止休也勾著唇笑了笑,而後又想到什麼,他垂下眼簾:“但其實是真的吧?”
路煬停下步伐,隻一眼便猜出賀止休在想什麼。
他攥緊賀止的手,施力捏了捏:“不要自作主張假定我的一切‘如果’與‘後悔’。”
賀止休愣了下,而後挑起唇角:“我知道,畢竟你也那麼喜歡我。”
“……”路煬繃了兩秒沒繃住:“你能不能要點臉?”
“被男朋友愛著要什麼臉,”
賀止休歎了口氣:“要是條件允許,我簡直想腦袋上頂個頭銜,就像遊戲裡那樣,就寫‘路煬這輩子唯一的男朋友’,讓全世界都看到。”
路煬:“……”
什麼玩意兒。
這是人能想出來的東西嗎。
路煬無語,賀止休卻想得津津有味。
時間流淌,晚霞將整個人間染成緋紅,微風拂過枝葉,斑馬線對岸的得黃燈閃爍,紅燈幽幽亮了起來。
路煬望著飛馳而過的汽車,鬼使神差地,他問:“賀止休。”
“嗯?”
“假如,”路煬緩慢道:“假如,你是主角,全世界此刻都看得到你,你會想說什麼?”
賀止休一愣,顯見沒料到路煬會這麼問。
“我麼?”他反問。
“嗯。”路煬點頭。
賀止休沒開口,隻是抬眸望向了對岸。
馬路對麵恰好有對情侶路過,步伐匆匆,一前一後走的飛快,初春的傍晚風依然冰涼,吹得肌膚發冷,也讓交握的手愈發收緊。
紅燈倒數,一輛龐大貨車飛馳而過,再望去時,對麵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賀止休凝望許久,直到路煬以為他出神時,這人終於收回視線,動了動。
“IncaseIdon'tseeyou,”
賀止休輕
聲道:“Goodafternoon(),goodeveningandgoodnight.
路煬一怔?()_[((),反應過來:“楚門?”
“嗯,楚門。”賀止休輕笑著與他對視:“但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選擇遇見你,畢竟這就是我的真實。”
對岸紅燈閃爍,他們在這端四目交錯。
不知過去多久,路煬勾起唇角,望向前方:“我知道。”
紅燈轉綠,脆鳴之中,數字進入新一輪的倒數。
但與紅燈相比卻格外的短,路煬大步向前,跨上對岸,才發現賀止休沒跟上來。
他回頭望去,隻見少年不知何時悄悄捧起相機。
漆黑鏡頭被晚霞鍍上暖色,刹那間路煬想到初遇的那天。
滿片緋紅,光芒萬丈。
連空氣都有了顏色。
隻不過這次不同,對視之後,路煬留在了原地,賀止休放下相機。
他沒有轉身,而是跨步上前。
少年大步踩過斑馬線,長風從他身後吹來,推著長影在地麵穿梭平移。
從慢到快。
最終變成了與路煬當初同樣的追逐奔跑。
“不好意思,”
他一躍上前,追上了光:“接受搭訕嗎?”
·
IncaseIdon'tseeyou,Goodafternoon,goodeveningandgoodnight.
假如再也見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引自《楚門的世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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