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誌軍以為自己聽錯了,道:“啥?不是給我做的?你給誰做啊?娘的鞋子你不是早就做好了嗎?”
“咳……”許秀芳紅著臉,說:“反正不是給你做的,給你的再過幾天。”
許誌軍一想,反正自己有新鞋子穿就行了,多等幾天也無所謂的,就道:“行吧,你自己看著辦哈,要是做不了,我就還穿我的舊鞋子。”
許秀芳:“……”
你這是就差把‘我要穿新鞋子’寫在臉上啊。
許秀芳在心裡吐槽了一下,就笑道:“行吧,做不了我就不做了。”
許誌軍:“……”
許秀芳噗嗤笑了,說:“給你的鞋子,我早就準備好了,你看這種顏色的布料,行不行?”
許誌軍抬起頭一看,見是靛藍色的布料,便笑道:“行,我就穿這種顏色的。”
許秀芳拎起針線簍子,說:“那我去找阿香了。”
許誌軍擺手:“去吧。”
最後,許秀芳還是決定暫時不給謝溧做了,主要是她不知道謝溧穿多大碼的鞋子,這鞋子不合腳,穿著是特彆難受的,必須要量一下尺寸才行。
許秀芳挎著針線簍子,走出自家院門,就與抱著木桶走出來的何淑琴碰了個正麵,何淑琴的臉色,一直是愁眉苦臉的,這會兒難得有了笑意。
不過,在撞見許秀芳時,何淑琴臉上的笑,很快就收了起來,她肩膀縮了鎖,努力扯了扯嘴角,才張開口:“秀芳,你……你出去?”
許秀芳點點頭,說:“淑琴嬸嬸,我去阿香家做鞋子。”
何淑琴抿抿嘴,還想說什麼,許秀芳已經轉身,離開了。
何淑琴閉上嘴。
接著。
她抱著木桶,走到王家門口的晾衣架旁邊,將洗乾淨的床單、被褥子……王鐵柱才換下來的衣裳……都晾曬在了晾衣架上。
做完這些,何淑琴重新回到王家。
然後,關緊了房門。
接下來,何淑琴一整天,就沒有再出門。她呆在自己專屬的那間柴房裡,裹著一張薄被褥,坐在鋪滿乾草的地麵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許秀芳到了阿杏嬸家,阿杏嬸正領著女兒許秀香也在做鞋子,許秀英從紡織廠拿回來的碎布頭,基本許家同族的人,每家都分了點。
這會兒,阿杏嬸正攪了一碗漿糊,帶著女兒做鞋底子。
這鞋底子想要厚實,就要沾一層又一層的布,用什麼沾,很簡單,就是用漿糊來沾。
布料提前裁剪出相應的尺碼,再拿漿糊來糊,一層一層,現在手裡碎布頭多,也就糊厚點。
阿杏嬸瞧著許秀芳,趕緊就招呼她:“秀芳,你快過來,剛好我們攪合了漿糊,夠你用的。”
許秀芳笑道:“謝謝嬸嬸。”
阿杏嬸瞪她:“謝啥?咱們一家子人,說那些見外的話。”
許秀芳抿嘴笑了笑,跟著開始沾布料,她做得細致,每一雙經由她做出來的鞋子,都特彆耐穿。
看到許秀芳這樣,阿杏嬸忍不住數落起自己女兒,說:“阿香,你天天跟秀芳一起玩,怎麼就學不到秀芳那沉穩的性子呢?”
許秀香朝著許秀芳吐槽,說:“你看,你看,她又來了,又抓著我說教了。”
許秀芳哈哈笑道:“嬸嬸,阿香其實也很沉穩呢,她現在做的鞋子,進步可大了,你彆老說她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
許秀香忽然拉著許秀芳的手,小聲問:“秀芳,你離著王家近,他們家今早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看動靜挺大的,難道那王老婆子又打她兒媳婦了?”
阿杏嬸忍不住翻個白眼,說:“她那天不打?”
哪天沒打,才稀奇呢。
許秀芳簡略說了下,道:“鐵柱燒的厲害,送去鎮醫院了。”
聞言,阿杏嬸與許秀香都恍然大悟,許秀香忍不住道:“那王婆子真是的,我看她平時不是挺寶貝王鐵柱的嗎?這關鍵時候,怎麼這麼不靠譜?”
孩子燒成這個樣子,也不往衛生所送。
阿杏嬸深以為然,想了想,阿杏嬸道:“瞧著吧,要是鐵柱大好了,也就算了,要是因此落下什麼病根,王家還有得鬨,那謝丫可不是好相與的。”
“不能吧?”許秀香眨眨眼,說:“我瞧著謝丫跟王婆子倆婆媳關係很融洽啊,聽說謝丫是王婆子娘家什麼親戚吧?”
阿杏嬸道:“是娘家侄女。”
許秀香瞪眼:“關係這麼近?”
許秀芳也忍不住吃驚的張張嘴。
阿杏嬸笑道:“這有啥?以前老社會時,表兄妹結婚,那是常有的神情,也就是解放後,才禁止的。”
謝丫跟王婆子的二兒子王衛軍,早早就結婚了,當年鄉下地方管的沒那麼嚴格,他倆結婚幾年都沒有孩子,不是沒有生,是沒有養活,好不容易有了個寶貝蛋王鐵柱,現在終於平平安安長到了五歲,因此謝丫跟王衛軍夫妻倆都很重視這個孩子,王婆子平時也是很寶貝的。
而王家大兒王衛民跟何淑琴,幾年來就生了個女兒,現在那女兒被帶到鎮上,在鎮裡麵上學,已經有十歲了。
許秀香道:“這麼說,兩人關係這麼近,肯定不會鬨得很厲害的吧。”
阿杏嬸道:“看著吧,謝丫的性子,我了解,那是不會吃虧的主,她兒子出了事情,可不會像何淑琴一樣忍氣吞聲,必然要跟王婆子鬨的。”
許秀芳低著頭,做著自己的鞋底,一邊聽著阿杏嬸跟阿香聊天。
許秀香自來不怎麼喜歡做針線活,這會兒注意力被轉移了,就忍不住問:“娘,我一直很好奇那何淑琴嬸嬸,她娘家是什麼個情況啊?怎麼咱們村裡人都好像說不清楚呢?”
阿杏嬸聞言,深深歎口氣,道:“這件事,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因為我當時還幫著何家人收斂入棺。”
許秀香聽了,瞬間睜大眼。
許秀芳也停下了手。
阿杏嬸道:“這事兒你們知道就好,彆往外說了,哎。當年不幫不行,何家那會兒都沒人了。”
兩個女孩聞言,都點點頭。
阿杏嬸道:“以前何家是咱們山裡的大戶,聽說最鼎盛的時候,祖上還出了大官的,咱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以前都是何家的,不過後麵經曆了一代代的發展,加上幾十年前的戰亂,何家也是沒落了,壩子村、謝家村這些土地,也都歸了集體。”
“何家其實並不是為富不仁的那種地主,當年打小鬼子的時候,何家也是出錢出力的,後麵何家也主動將所有的田地、財產啥的,都給散了出來,算是在最混亂的時候保住了全家的命。”
阿杏嬸娓娓道來,一點也不急切,道:“不過,何家運道還是不好,有一年鬨饑荒,也不知道怎麼的,有人偷偷摸上了何家的門,那時候何家人丁已經很稀少了,就何淑琴的爹娘,還有哥哥、侄兒幾個在家,那作惡的人又是有心算無心,何家人沒有防備,一夜之間,何家的人都死了,全部是一刀割喉的,也不知道是誰乾的。”
“啊?”許秀香與許秀芳都忍不住驚叫一聲。
阿杏嬸皺著眉頭,重重歎口氣,說:“那凶手,真是好歹毒的心,至今那個人是誰,都還是無頭公案,縣裡、市裡都來了人調查,都沒有找到凶手,這麼些年過去了,就更加難找到了。”
那凶手作案似乎很有些計劃,凶器、自己的痕跡,全部都給抹除了,這也造成了辦案的難度。
許秀芳與許秀香兩個女孩聽了後,都沉默起來。
幾秒後。
許秀香忍不住問:“娘,這樣說起來,那何淑琴嬸嬸當時又去了哪裡?”
阿杏嬸道:“她在縣裡念書,正上初中,聽聞噩耗,就急急忙忙趕回來了。”
阿杏嬸跟何淑琴,是同輩的人,阿杏嬸還要比何淑琴年紀大一點,小時候路過何家的門口,看到何淑琴跟小公主一樣,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人又活潑開朗,實在是沒有想到,最後何淑琴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阿杏嬸歎口氣,道:“因何家隻剩下她一個了,護不住手裡的東西,加上恰好又趕上了最混亂的那幾年,竟然有人黑心到,想要借此打壓何家,從何家挖點東西出去。”
十裡八鄉的人,都認為何家雖然落寞了,可畢竟富裕了幾百年,都說破船還有千釘呢,何家這樣的,無論怎麼落魄,肯定還有點值錢的東西,於是,那些混子就打上了何淑琴的主意。
說到這裡,阿杏嬸神色一冷,道:“那王家王衛民,也是其中一個,最後還給他得逞了。”
何淑琴不小心掉進了河裡,還被王衛民當場救起來,所有人都瞧見了王衛民抱著濕漉漉的何淑琴,何淑琴的名聲也算是毀掉了。
所以,她不嫁,也得嫁。
王婆子嘴上說得不樂意讓兒子娶何淑琴,實際上沒少借著何淑琴的身份,去何家的老宅子裡翻找東西,那些瓢盆碗筷就不說了,聽說還挖了寶貝回來。
當然了,這隻是聽說,誰也沒有見到王家真從何家拿了什麼寶貝,因此也沒有證據。
聽阿杏嬸說了何淑琴的家裡的事情,以及她嫁給王衛民的緣由後,許秀芳與許秀香兩個孩子,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許秀香直接氣憤道:“說不定當初何淑琴嬸嬸落水,就是被人推下去的。”
阿杏嬸道:“村裡人有不少懷疑的,可誰也沒有證據啊,當初咱們老村長也就是你們的福貴大爺還想著這事情冷處理一下,就算了,彆強摁著讓何淑琴嫁給王衛民,但何淑琴也不是知道怎麼回事,竟然主動出麵,答應了這門婚事。”
許秀芳與許秀香聞言,都紛紛一呆。
阿杏嬸道:“哎,要是早知道王婆子跟王衛民都不是人,我怎麼也要勸一下何淑琴的。”
說完後。
阿杏嬸就陷入了沉默中,許秀芳與許秀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人便繼續做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