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姐家在村中央, 需要走一點路,許秀芳打算繞路時,就看到有個小孩隔壁的屋子裡跑出來, 對方一把就撞在許秀芳的身上, 許秀芳條件反射的將人穩住。
她低頭一看,原來是隔壁的王鐵柱。
王鐵柱掙脫許秀芳的手,緊跟著突然撿起腳下的石頭,就往嘴裡塞。
王婆子急匆匆追出來,“鐵柱, 那石頭不能吃呀。”
王鐵柱滿臉臟兮兮,鼻子上還掛著兩坨鼻涕,他並不聽王婆子的勸告, 依舊往嘴裡塞石頭,王婆子趕緊跑過來搶下石頭,這個動作惹惱了王鐵柱, 王鐵柱蹲下來, 重新撿起一個石頭, 就往王婆子身上砸。
“啪嗒~”
王婆子避不及, 被砸了個正著,恰砸在腳背上, 頓時就忍不住叫罵了一句:“作死啊, 你砸你奶奶要不得的……”
王鐵柱砸了一次, 看到王婆子不斷跳腳叫疼, 被逗得哈哈大笑, 就彎腰繼續撿石頭去砸王婆子。
許秀芳離得近,也差點被砸到,她趕緊退開一步。
王鐵柱一邊砸, 一邊哈哈大笑,鼻子上掛著的兩條鼻涕,也被笑得掉下來,他抬起袖子,就擦在袖子上,但也隻擦了一點點,還有更多的鼻涕糊在臉頰上,王鐵柱忽然伸出舌頭,去添鼻涕。
王婆子見此,也顧不得逃跑了,趕緊衝回來,給自己寶貝孫子擦臉,可惜王鐵柱不領情,他雖然已經癡傻了,可性子似乎沒變,依舊跟從前那般暴戾。
王婆子還沒有動手,就被王鐵柱推倒了。
王婆子哎呦叫了一聲,指著王鐵柱就罵:“你要死啊!”
恰在這時,謝三丫聽到動靜,跑出門來,就看到自己婆婆對著兒子叫罵的一幕,謝三丫心頭火氣,立馬將兒子拉到背後,指著王婆子,就咒罵道:“你啥意思?這是你孫子!”
“你大孫子!你現在詛咒他死,我看你才是要死了!”
“我就知道,鐵柱腦子會燒壞,跟你有關係,現在被我抓到馬腳了吧?”
往日裡和睦的婆媳關係,因為一起被抓到公安局,為推卸責任,這婆媳兩個就互相推卸責任,將何淑琴被家暴的事情推給對方,也因此導致關係直接惡化了,可惜……自作聰明的兩人,並沒有把責任賴掉,都被關了十幾天,還罰款,才放了出來。
公安那邊警告了她們,一旦再犯,就要從嚴處罰了。
這段時間,兩人心裡有氣,每天對著何淑琴叫罵,卻不敢再上手了。然而,她們自己內部的矛盾,也因為王鐵柱的病情,時不時要爆發幾次,像現在,謝三丫直接就跟王婆子乾起架來。
王衛民、王衛軍兄弟兩個,聽到動靜,急匆匆跑出門,將快要打起來的婆媳倆拉開。
緊跟著。
兩兄弟把一家子,包括王鐵柱在內,全部都拉進了屋裡。
砰~
王家的門,再一次關上。
許秀芳已經走遠了,身後的動靜,她隱約聽到了一點點,但她並不想插手去管。
王家的人,並不是那種知恩圖報的,你去幫助他們,反而要惹出一堆事情來。
況且,那隻是他們一家子的小打小鬨,並沒有嚴重到像那天何淑琴被暴打到快出人命的情況……
許秀芳自然就不管。
抵達英子姐家,許秀芳進了門,果然看到阿香跟英子姐在做衣服,她忙進去。
許秀英笑道:“秀芳,你來了,快點來瞧瞧,這件料子,做什麼款式好看?”
許秀芳上手一抹,驚訝道:“這是的確良呀。”
許秀英點點頭,道:“可不是呢,我好不容易才搶到的。”
紡織廠那邊新進了一批材料,結果出貨後瑕疵率非常高,就被挑了出來,要折價處理。作為紡織廠的員工,許秀英近水樓台先得月,花了幾塊錢,搶到了這一塊布料。
許秀香略有些可惜,道:“就是布料少了點,也短了點,隻能做兩件夏天的衣服了。”
聽到兩人的話,許秀芳拿到是手裡瞧了下,便笑道:“確實有點短了,做夏天的襯衣還不錯,估摸著能做兩到三件。”
許秀英笑道:“嗯,我也是這樣打算的,到時候我自己一件,再給我娘一件,給我妹妹一件,我妹妹個子矮小,剛好也省下布料了。”
說著話,許秀英忽然將許秀芳拉到一邊的曬衣架旁邊,指著一件紅色的呢子外套,笑著問:“秀芳,我給你做出來了,你瞧,好不好看?”
許秀芳第一眼就被驚豔了,那還是雙排扣。
許秀英道:“你快穿上給我們看看。”
旁邊的阿香也跟著催促,要不是這是給許秀芳做出來結婚用的,兩人早就忍不住試穿了。
許秀芳在兩個姐妹的期待下,穿著了大衣。
許秀英眼睛當即一亮,“好看!”
阿香也捂著嘴,笑著說:“真的好好看啊,英子姐,要是還有這種料子的話,一定要給我留著,我也想做一件。”
許秀英笑眯眯看著阿香,說:“將來你結婚的那天,姐給你想辦法也做一件。”
阿香害羞的紅了臉,說:“我還早著呢。”
她的年紀,比許秀芳還要小兩歲,今年才16歲,雖然也可以說親事了,但她娘覺得年紀還小,可以等兩年再說。
許秀芳穿著這件呢子大衣,很有些愛不釋手,但她想了想,忍不住道:“英子姐,阿香,你說我穿這麼鮮豔的顏色,可以嗎?”
許秀英瞪她:“怎麼不可以?鎮上現在有不少人結婚當天就穿紅色的呢,要不然,咱們廠裡也不會讓我們做這種款式的衣服了。”
“我跟你講哦,你這種雙排扣,還是我看到咱們廠裡領導那位從海市那邊過來的女兒這樣穿,我才有的感覺,不過跟她的稍微不一樣,我改了一下,自我感覺這種更好看。”
許秀英看著自己漂亮的族妹,這麼一打扮,就更好看了,尤其是那件及腰的紅色外套,把她襯托得更漂亮,更清麗脫俗……許秀英作為一個年輕裁縫的成就感,也就更高了。
許秀英很滿足,說:“還是咱們秀芳好看,天生的衣架子,穿啥衣服都好看得緊。”
許秀芳被誇獎,臉有點紅,說:“英子姐也好看。”
英子姐是那種利落、乾淨,雷厲風行一般的漂亮,很有女領導的氣勢,在許秀芳看來,她就想成為像英子姐這樣的人,將來做什麼,都能獨立自主。
姐妹三個,在屋裡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天就開始漸漸黑了。
許秀英將給許秀芳做的大衣,仔細包裹起來,說:“秀芳,你拿回去要仔細放好,等結婚那天再穿,知道嗎?還有,這件外套廓形很大,你要是覺得冷的話,裡麵就套一個毛衣,我記得你有兩件毛衣的吧?到時候就套高領子的那件,一定非常好看的。”
許秀芳接過衣服,說:“好,到時候我就這麼穿。”
她是很相信英子姐的審美的,不僅是她,村裡其他的年輕女孩子,都喜歡往英子姐給搭配衣服。
許秀英接著笑道:“還有,我記得你還有一條圍巾吧?你挑一條淺色圍巾,到時候戴上,估摸著肯定就不冷了。”
許秀芳:“好。”
她想了想,說:“英子姐,我帶著衣服回去了。”
許秀英擺手:“快回吧,天黑了路不好走。”
許秀芳:“嗯。”
阿香跟英子姐家離得近,就不想那麼早離開,於是繼續窩在英子姐家裡,跟著一起學做衣服。
許秀芳獨自離開,一出門,就看到遠處有手電筒的燈光,隱約間,看到了那道頎長、高大的影子。
許秀芳一愣。
謝溧已經近了,他笑看著她,說:“我聽你爹娘說,你來了這裡,就過來接你。”
許秀芳問:“你怎麼來了?”
謝溧自然的接過她手裡的衣服,牽住她的手,說:“想到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也是重新跟你相遇,相知,定親這一年正式結束的日子,我就想要跟你一起走完它。”
未來的無數年,他們雖然還有無數的日子,可今年始終是不同的,今年是他們在一起後的第一年啊。
許秀芳的臉,滾燙滾燙的,她忍著內心的羞赧,小聲道:“謝溧,你以前上學那會兒,要是能有這麼用心,當年的語文成績就不會考零分了。”
謝溧聞言,清雋的臉上也不禁有點燙。
接著。
他小聲道:“我也不是一直考零分。”
說著。
謝溧輕輕嘟囔一句:“也有考十六分的時候。”
許秀芳笑得更大聲了點,然後,她忽然感受到謝溧緊握的手心,就止住了笑:“好吧,我不笑你了。”
謝溧輕聲:“給你笑。”
兩人一直牽著手,走到了許秀芳的家門口。
謝溧站定,“回去吧。”
許秀芳問:“你不進去嗎?”
謝溧聲音沉了沉:“怕進屋,就不想回去了。”
許秀芳捂著臉,說:“那我回去了。”
謝溧:“好。”
許秀芳走了幾步,回頭問:“你騎車來的嗎?”
謝溧點點頭。
許秀芳:“那騎車當心點,仔細路。”
謝溧輕笑:“我帶了手電筒,可以照著路的,不用擔心,你快進屋吧。”
許秀芳:“好。”
短短的幾米遠,兩人一個舍不得進,一個舍不得離,竟是花了好幾分鐘,才進了屋。
謝溧站定了片刻,抬腳離開了。
許秀芳就在門內,聽到叮叮當當的鈴聲遠去,這才回了屋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