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硯青還待要說什麼,陸緒章已經道:“讓他乾點活吧,不多鍛煉,到時候你們母子一起挨餓受凍。”
孟硯青一想也是,陸緒章可不會管他們一輩子,先把兒子鍛煉起來再說。
一時陸亭笈跑過去廚房燒水,陸緒章則幫孟硯青把窗戶關緊了,窗簾也拉上。
等燒過水,陸緒章指揮著陸亭笈,父子兩個一起照顧著她,讓她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
洗過澡後,孟硯青換上了真絲貼身棉襖,外麵再披上一件寬鬆的大衣,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白爐子燒得旺,屋子裡暖氣很足,這樣就覺得暖和舒服多了。
陸緒章倒了果子飲,在那熱氣氤氳中看向孟硯青。
才洗過澡的她,像一朵春雨過後的雍容牡丹,妖嬈嬌豔,上麵的露珠都是晶瑩剔透的。
他略彆過眼去。
孟硯青卻想起來了,問陸緒章:“你今晚還走嗎?”
陸亭笈一聽這個,才想到這個問題:“家裡沒床沒被子。”
陸緒章淡聲道:“我還是走吧,免得攪擾你。”
孟硯青:“倒也不至於攪擾。”
她看著窗外,窗外還飄著雪,出去打電話讓司機特意過來接,仿佛也太折騰人家了。
她便提議:“隨你,這麼晚了。”
陸緒章仿佛不太在意地看她:“嗯,怎麼著都行,其實我也可以坐電車,這時候應該還有電車吧?”
陸亭笈突然想起來:“可是父親住下的話,家裡沒被子吧?”
他這一說,孟硯青頓時想到了這個問題,現在家裡隻有兩床厚被子,自己一床,陸亭笈一個,多餘的可真是沒有。
三個人兩床被子?
陸亭笈抗議:“我不想和父親一個被子!”
太傻了,這麼大了,一起怎麼睡!
陸緒章視線在陸亭笈和孟硯青之間掃過,之後微擰眉:“不然呢,難道你這麼大了,你還想和你母親一個被子嗎?”
第一個抗議的是孟硯青:“我可不想……”
陸亭笈聽這話,神情頓了頓,看了眼陸緒章和孟硯青,顯然這對前夫妻也不想一個被子的。
最後他黑著臉,很不情願地說:“那行吧……”
孟硯青:“沒事,你那床被子大,你們一人一半就行了,這樣萬一你晚上踢被子,你父親還可以幫你蓋蓋嘛。”
陸亭笈:“我又不是小孩子。”
陸緒章看著兒子那嫌棄的樣子,淡聲道:“你以為我想和你一起睡嗎,要不這樣吧,還是回家吧。”
陸亭笈擰眉:“你真要回去?”
陸緒章笑了笑,道:“你都這麼大了,年輕體壯的,你回去吧,被子讓給我蓋。”
陸亭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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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父子兩個都沒走,也簡單就著剩下的水洗了下,不過男人洗澡到底是省事多了。
洗過後,反正時候也早,孟硯青便帶著兒子在書房學習,她複習高中數理化,陸亭笈看葉鳴弦留給他的學習資料。
陸緒章竟然隨身帶了一些公文資料,便也拿出來看。
三個人各自占據書房一角看書,房間裡隻有偶爾紙業翻動的窸窣聲音,孟硯青在解過一道數學函數題後,抬首看過去,卻恰好看到了陸緒章的側影。
他閒散地坐在椅子上,翻動著一份英文資料,偶爾會拿鋼筆在上麵做一個什麼記號,或者做個批注,也會停頓下來,對著那資料蹙眉細想。
他有著很深的眉眼,以及薄而好看的唇形,頸子修長優雅,這讓他隨意穿著的那件毛衣都仿佛有了質感。
孟硯青看著這樣的陸緒章,心神有些恍惚,她突然想起年輕時候的陸緒章。
其實他和那時候差彆並不太大,在她麵前,幾乎一般無二。
隻是對外,許多張揚的特質被收斂起來,沉澱到了骨子裡。
孟硯青想起慧姐,也想起秦彩娣,她們顯然對陸緒章死心塌地迷戀著。
這並不意外,陸緒章這樣的男人,相貌是一等一的,才華前途都那麼亮眼,這樣的男人天生能吸引女人的目光,更不要說他還時不時散發出讓女人怦然心動的細致溫柔。
這樣的男人,突然間回首一個淺淡的笑,誰能抵得過他的魅力?
她挪開視線,看向兒子。
陸亭笈是坐沒坐形的人,非得把兩條大長腿伸展到桌子底下。
他正捧著一本物理學啃,啃得津津有味。
偶爾間他也皺眉,好像有些犯愁。
他皺眉的時候動作像極了陸緒章。
孟硯青在心裡一個輕歎,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沉迷。
一家三口,歲月靜好,就這麼一生一世,聽起來像蜜一樣甜。
隻是很快,孟硯青想起陸緒章今天的話。
顯然陸緒章已經過度參與到了她的生活中,對她的照顧有些超越了她事先設定的範疇,偏偏她沒法把他推開。
——兩個人從七歲便開始認識,在她曾經二十二年的生活中,有三分之二是被他深入滲透的。無論生活細節還是愛好興趣,他都對自己了如指掌,她沒法拒絕他釋放的誘惑。
有些事不說還好,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反正他們中間還有個兒子是兩個人間接的血緣羈絆,於是仿佛一切都還說得過去,沒什麼不對的。
但是當他今天特意提出贍養費,提出她如果結婚了如何,瞬間將兩個人的界限劃得涇渭分明。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若即若離,進三步退一步,再用話語試探拿捏。
他有的是拿捏人心的手段。
而她就是能很輕易入他彀中。
在這點上,他經驗豐富。
孟硯青在心裡一個輕歎。
她收斂了心思,重新將視線挪到了書本上。
她並不是會輕易改變心思的人。
而就在孟硯青抬手翻起書頁的時候,陸緒章不著痕跡地掃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的心思有些活動。
但她是個固執的人,並不會那麼容易改變心思。
不過也沒關係,他有的是耐心和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