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雁棲轉頭,和目光冷沉陰鬱的薛雲欽對視,“我是、”
薛雲欽倏地打斷:“我知道。”
蕭雁棲麵上的神色有刹那的空白,下一刻,他口中鮮血狂湧。
卻是薛雲欽緩緩將劍從他胸膛抽離。
最後的瞬間,蕭雁棲略微回首,看向對麵的人群之中被挾持住的那抹纖細人影,而後就似再也承受不住般頹然倒了下去。
蕭皇後先是錯愕震驚,而後眼神中流露出無數複雜難言的情緒,直到看見蕭雁棲的身影倒下,眸子裡閃過痛色。
她厭惡對方,但也割舍不掉對方。
及至此刻。
“不——!”一聲高昂的女聲在山穀中回蕩,撕心裂肺。
蕭皇後死死地望著蕭雁棲倒下的身影,眸中一片乾澀,竟是連眼淚都沒能流下,臉上的表情漸漸空白。
蕭雁棲……
死了。
薛雲欽往後退了退,任由蕭雁棲的身體倒在他腳邊,麵上是一片漠然神色。
如果不是這個人,他不會變成今日這樣。
秘密憋久了人是會瘋的,薛雲欽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錯。
要怪,便怪他們自己吧。
說到底,蕭皇後和蕭雁棲才是一切禍的根源,薛雲欽掀起眼皮朝對麵看過去。便見後者還在怔忡中未能回過神來,待蕭皇後和他對上目光,隻覺脊背陣陣發寒。
這是她兒子。
是那個她覺得自小就長歪了的兒子,是她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兒子。
但是好像……他是從根就爛掉了。
蕭皇後根本無法接受這一結果,拚命搖頭,直往沈玦刀口上撞。
明明剛才還能夠堅強維持皇後儀態的人,此刻仿似存了死誌,沈玦不得不扣住她的肩膀,“誒,你彆……”真想死嗎。
不過沈玦怎麼可能讓她死,還要留著人換小表哥的。
沈玦目光一轉,薛時野身形如鬼魅般,往對麵掠去。
薛雲欽神情依舊,冷靜下令,“衝出去。”
烏格查蘇看了他一眼,“好。”
話落,烏格查蘇也不去看蕭雁棲的屍體,他根本不知這人的身份。
為今之計,隻有跟薛雲欽衝出去了。
現在他和六皇子算是綁在一根身上的螞蚱了,不說是不是對方救了他,烏格查蘇如今也隻能信這個人一回。
烏格查蘇知道,一旦落敗,大承的太子一定不會放過他。
想罷,烏格查蘇勾指往唇邊一放,尖銳的哨聲劃破山穀的夜空,馬兒唏律律的鳴叫出聲,似附和。緊接著全都揚蹄,朝後方奔去,聲勢浩大。
馬車突然又變得顛簸起來,安連奚望著重新入內的薛雲欽,心底忐忑,還有點不解。
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竟沒拿他去換蕭皇後,薛雲欽是想繼續用自己威脅薛時野嗎。
安連奚睫羽亂顫,就聽薛雲欽的聲音
在旁邊響起,“你在想什麼?”
聞言,安連奚倏然瞥向他,和薛雲欽對視了一秒,被那雙冷寂的眸子看得一愣。
終於不裝了嗎。
在外人眼中,六皇子溫潤如玉,謙恭有禮。是明康帝立太子前,最被群臣寄予厚望的一位皇子。
可安連奚知道,眼前這個樣子的薛雲欽才是他的本性。
兩人對視片刻,薛雲欽突然勾起唇,“你不怕我?”
安連奚抿唇不說話。
薛雲欽笑了起來,視線忍不住在安連奚身上逡巡,
車隊在山穀中疾馳,幾經顛簸。後方,薛時野等人緊追不舍,沈玦快急死了。
在這種地方還跑這麼快,小表哥身體受得了嗎?
沈玦不經意往前撇了撇表哥的背影,能感覺到對方的僵硬,似乎瀕臨暴走的邊緣。
然現在還不是他失去理智的時候,薛時野在忍耐,握著韁繩的手卻在不斷用力,手背上暴起條條青筋。
沈玦覺得,若是薛雲欽現在站在表哥麵前,他能把對方給活生生撕碎。
不說表哥,他都想把人挫骨揚灰了。
因為顧忌著安連奚和腹中的孩子,他們也不得不克製著。不能追得太緊,以免前方發生不測。
安連奚被顛得有些難受,胃囊一陣翻湧,他看著這個小小的車廂,身邊沒有熟悉的氣息,不由鼻尖一酸。
薛雲欽掃了他一眼。
安連奚看他,“我、我想吐。”
薛雲欽怔了怔,眸光落到他小腹上。
是孕吐吧。
“等著。”薛雲欽開口,嗓音生出些許起伏。
安連奚忍著馬上吐出來的衝動,看著薛雲欽往屏風後去,回來時真的拿來一個唾盂。他看著人走近,禁不住身體往後縮去,就見對方略一躬身,把東西放到了他腳邊。
“吐吧。”
安連奚再也忍不住,低頭吐了起來,一陣昏天黑地後,他靠在車壁上,有些無力。
這是他第一次吐得那麼凶,薛時野卻不在。
安連奚強忍鼻頭的酸澀,不讓自己哭出來,感覺頭也陣陣發暈。
不能睡,現在還是在敵人的地盤。也不能昏過去,他要等薛時野來救他和寶寶。
“你弟弟是我殺的。”
安連奚正想著,便聽薛雲欽開口了,他有些詫異地抬首。注意力被轉移,安連奚忽然忘了頭暈。
“你殺的?”
安連華的死,安連奚是知道的,但他隻知道對方是落水而死,卻不知道其實是薛雲欽動的手腳。
薛雲欽好整以暇地打量他,看了看他微紅的眼角,曼聲道:“對。”
安連奚驀地一陣心悸。
薛雲欽殺了安連華,這個世界的主角攻殺了主角受。
恍惚間,安連奚有種時空的錯位感,感覺就像哪裡出了問題。
然事實上,從最開始事情的發展便是不一樣的。
穿書者的出現,打亂了所有原本由作者安排好的既定事件,更是從有到無、從無到有。冥冥之中,所有人的結局都產生了變化,脫離了最初的軌道。
你,為什麼……安連奚唇瓣張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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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雲欽似很有耐心,眼中的情緒也慢慢變化,緩和了下來,“你不用知道為什麼。”
安連奚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薛雲欽殺安連華不需要理由。
安連奚閉嘴了。
這個世界裡,他除了最了解薛時野,其他人對他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存在,更彆提原著中便顯得頗為深不可測的薛雲欽。
兩人的話題就此終止,車隊似也漸漸停了。
山穀深處彆有洞天,薛雲欽帶著人下去,安連奚反抗無用。
薛時野一行人隨後趕到,看到眼前機關遍布的營地,眸色發寒。
當初那群死士也是在類似的營地中訓練出來的。
後方,影鋒走過來,低聲道:“殿下,蕭家眾人俱已伏誅,蕭老太爺攜同家眷儘數服毒自儘了。”
功敗垂成,蕭老太爺亦不願做無謂的掙紮。
他根本就沒想過,從來就沒有什麼成功之說。
蕭皇後還被捆著押在一邊,聽到這話,險些昏厥過去。
沈玦掐了她一把,也不管什麼憐香惜玉,狠聲道:“想暈?你醒著吧。”
就這麼清醒著,看他表哥怎麼把薛雲欽弄死。
營地中,薛雲欽端坐大帳中,烏格查蘇在他對麵,“你不是說還有彆的通道嗎?在哪裡?”
這個山穀看著機關頗多,但外麵有薛時野的軍隊駐守,猶如困獸之鬥。彈儘糧絕之際,不用對方做什麼,他們自己就會被熬死。
烏格查蘇料到密道肯定不是什麼可以容納他們所有人馬離開的地方,可隻要他還在,還怕不能卷土重來嗎。
薛雲欽看了他一眼,“你想跑?”
烏格查蘇反問:“不跑在這裡等死?”
薛雲欽並未開口。
許久,烏格查蘇雙目怒睜盯著薛雲欽,“瘋子,你這瘋子!”
薛家的,有一個算一個的都是瘋子!
前有大承太子,後又是這個六皇子,烏格查蘇隻覺薛家人是生來克他的。
離開大帳後,烏格查蘇狠狠踹了一腳守門的侍衛,用番邦話罵了一句什麼,憤然離開。
等他的身影消失,薛雲欽這才看向帳內另一邊,“人看好了嗎?”
暗衛點頭:“已經安置妥當了。”
說完,暗衛心中忖道:主子抓了太子妃究竟打算怎麼做,為什麼會下那樣的吩咐,讓他把人好好養著。
薛雲欽手指點著桌麵,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
這是他和薛時野最終一戰,勝者為王。
但這一戰的結果似乎根本不用多想,烏格查蘇都罵他瘋子了。
薛雲欽卻很想笑,放聲大笑。他看著大帳的簾子
,心裡沒有將死亡兩個字放在心上,更加忘了就在前不久他還親手殺了自己的生父。
“下去吧。”
營地外,薛時野立在不遠處,他在那裡已經站了很久,身形猶如雕塑般。沈玦看得不忍,“表哥,你先好好想想,要怎麼救出小表哥吧,不要這麼……”
他想勸說兩句,卻又知道對方根本不會聽進去。
薛雲欽手中有小表哥這張底牌,他們半點不敢輕舉妄動。
就算暗中想要營救,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把人帶出來的。倒是可以派人暗中進去,可又怕打草驚蛇,薛雲欽會直接對安連奚動手。
沈玦著急地看著薛時野。
安連奚被安排在最裡麵的大帳中,也在想薛時野。
他的身上已經沒有最初那麼冷了,帳篷裡似被人特意安排,添置了兩個火盆。
安連奚搞不懂薛雲欽的想法,他也不想了,靠在榻邊,始終無法入睡,也不敢睡。
炭火的氣息有點重,這對向來對氣息敏感的安連奚十分不適。
一直到下半夜,安連奚眼皮開始打架,外麵突然傳來響動。
隱約間,他聽到有人在喊‘快,準備’,‘開戰了’等語。
現在開打?
安連奚正驚訝,簾子忽地動了下。
是薛雲欽。
“薛時野準備攻營了。”
安連奚睫毛動了動,薛雲欽看著他,“他好像不管你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