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打屁股 這是,送給她了?(1 / 2)

“顧…明…走了。”楚春亭說的很費勁, 但目光灼灼。

林白青說:“就在您中風的那個時間,他走了。”

被他打壓了半生的顧明,幾乎死於他中風的同一時間。

老爺子說話費勁, 也說不了太多,但林白青看得出來,他想知道細節。

遂又說:“是癌症,治不了, 但走的很快, 沒受過太多痛楚。”

楚春亭陡然一頹,側首看枕頭下麵, 有半張斑駁的黑白照片,露了一個女性的兩隻眼睛, 那是一雙瞧上去格外溫柔的眼睛。

林白青善解人意的說:“您是想看枕頭下麵的照片吧,要看的話我給您拿。”

結果楚春亭一下就生氣了:“不……咳……不。”

“我知道您想看啥,我給你拿。”林白青知道他是在看照片, 試圖去拿。

“不準,不要!”老爺子蠻橫的推開她的手, 大喘氣。

他有痰淤,一口喘不上來就得咽氣,林白青趕忙拍著順氣:“好好,我不。”

其實林白青看過那張照片,它在前幾天被楚三合丟進了垃圾桶,大約是保姆又幫忙拾了回來, 放到了楚老爺子的枕頭邊。

這幾天來幫忙治病, 老爺子睡著的時候她專門翻出來看過。

照片上的女人,林白青在顧明那兒也曾看到過。

她的名字叫薑雲婉,父親是當年李鴻章送出國留學, 後又歸國的留學生之一,薑家也算書香人家,而薑雲婉,用顧明的話說,跟林白青一樣,能嘗藥辯藥,是個天生的中醫大夫,因為本身愛好,小小年紀主動跑到靈丹堂學醫的。

但就在如今,好的女中醫大夫都很少,更何況解放前。

所以薑雲婉是認認真真想學醫,但於薑家來說,女兒大了就得嫁人。

用顧明的話說,雖然薑雲婉也有中醫天賦,但她沒有林白青能吃苦,也沒有林白青在學醫方麵的韌性,所以隻學了個皮毛。

林白青頭一回看到照片,是在顧明得癌症後,那年她18歲,有天顧明翻出張黑白照片來給她看,喃喃的說:“真是奇怪,你竟越長,跟她越像了。”

林白青看了一下照片,上麵的女孩子跟她說像也不太像,因為對方是個純粹的圓臉,特彆圓,但她是個鵝蛋臉,也可能是化妝的關係,對方是個櫻桃小嘴,但林白青不是,她的唇要厚一點,飽滿一點。

林白青挺好奇這女的,遂問顧明那是誰。

顧明於是略略跟她講了一下薑雲婉的事:自己一輩靈丹堂的小師妹,有點天賦,但不太能吃苦,當然,那時候大戶人家的女孩子也不需要吃苦,後來就嫁人了。

其實顧明救她,跟楚春老爺子的愛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有時間就會去山裡采藥,碰見那些住在山裡,又窮又病沒錢治的病人,就會背回靈丹堂醫治,治好了,願意做點雜役就做,不願意就走人。

真有心的,逢年過節送點花生啊,紅薯啊,就行了。

她隻是其中一個,而之所以他把她留下,也跟照片上的女孩子也沒有任何關係,純粹是因為她小小年紀肯吃苦,能打得了坐也能紮得了馬步,也有學醫的天賦。

但林白青估計這楚老爺子有點誤解她師父了,想解釋一下。

可被她治到好起來的老爺子特蠻橫,幾番她想拿照片,都被他揮手擋開了。

老爺子喘息良久,又說:“針……金針!”

“您都病成這樣兒了,咱先不說話了吧,您口水都噴我臉上了。”林白青說。

老爺子再喘息:“保……濟堂,哼,趁我病……”要我命!

意思是不止她想要金針,保濟堂也想要唄。

林白青不但想要針,還不想讓保濟堂拿走它。

因為針在保濟堂,就會像東海金針一樣永遠隻供頂層權貴。

而在靈丹堂,她作為東家,心裡有杆秤,不以身份和階層論,隻以病論。

但身為醫生,治病救人才是關鍵,她遂又說:“楚爺爺,我確實想要金針,但這跟給您治病沒關係,關於針治好了咱們再談,隻要您能開價格,我接就是了。”

“名字,白……?”老爺子又說。

“林白青,您肯定知道我呀,畢竟您那麼關注我們靈丹堂。”林白青笑著說。

雖然兩家沒有任何往來,但楚春亭很關注靈丹堂的。

但凡政府想給靈丹堂點榮譽,他一聽到風吹草動,就會立刻找關係施壓,所以很多年了,給顧明發過表彰的最大單位,就是東海衛生局。

哪像保濟堂,自八十年代以來,什麼廣省第一,全國十佳,拿獎拿到手軟,那也全是楚春亭一力捧著的。

那麼關注靈丹堂,他能不知道她?

給林白青灼目盯著,楚老爺子彆過了眼,眼底有幾分蒼涼。

當然,顧明撿了個病孩子的事他早就聽人說過,聽完他笑了一句:婦人之仁。

但歲月荏苒,恍惚間,楚春亭記得自己聽說這事的時間並不久,卻不想顧明撿來的病孩子已經長大了,還會行醫了,而且她,她居然……那麼像他的妻子!

老爺子鼻子裡往外哼著病獸一般的咆哮。

要不是他病倒床榻,奄奄一息,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顧明撫養的孩子竟長成這般模樣。

……

保姆聽到聲音進來了:“我聽見有人說話,楚大伯是不是能說話了?”

林白青本想跟保姆說能的,但楚春亭緊攥了一下她的手,她隻好說:“是我在喊你,睡好了的話去燒壺水來,幫楚爺爺擦一下身體。”

保姆見楚春亭眼角有淚,拿手絹替他揩了,又念叨說:“這老爺子可倔了,躺了快四個月愣是一滴眼淚沒掉,今兒你瞧這哭的,他是不是快死了……”

於臨終之人,人們總愛問個大概日子。

“他活的久點你工資也拿的久點,現在下崗工人滿大街,都在找工作,您乾嘛盼他死呀,他死了你不就失業了?”林白青反問。

石大媽連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主要是怕……”怕病人咽氣。

沒經曆過生死的人不懂,看著一個陌生人在自己麵前咽氣是很可怕的。

更何況楚春亭那麼凶,看麵相都讓人覺得,他死了會變成惡鬼。

試了幾天林白青也試出來了,這保姆是個踏實人,遂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藥給了她,說:“一天三頓,飯後喂,咱們爭取讓老爺子多活一段時間吧。”

肌肉方麵可以推拿,而她開的藥是活血化淤,搜風通絡的,針灸可以扶正去邪,但真要把體內的痰毒和淤毒全去掉,還要兼顧脾胃,營養跟得上。

林白青想把真相告訴保姆,畢竟她才是貼身伺候的人,能給老人供得上營養。

但她嘗試了幾番,楚春亭都會用咳嗽,或者搖她的手來打斷。

林白青無奈,隻好每天去針灸的時候給老人帶點桂花糕,馬蹄糕一類的點心。

老爺子咀嚼還有點困難,但吃的特彆賣力,仿佛把點心當成仇恨一般。

而楚三合,因為要瘋狂倒賣古玩,倒也顧不上他。

保姆是貼身照顧的人,應該已經察覺什麼了。

但楚春亭是個很可怕的老頭,氣場擺在那,雖說動不了,眼神就夠嚇人,所以保姆眼看他越來越精神,倒沒敢跟楚三合告狀,反而伺候的愈發儘心了。

林白青隻提過一次金針,見楚春亭不願意談,也就再沒提了。

她還覺得,他應該誤解了顧明撫養她的初衷,當然,他應該還在懷疑她的能力,不過這方麵林白青並不擔心,畢竟她是真的能讓他站起來。

……

轉眼就是整整一周了,老爺子自己肯努力,願意吃,肉都長了不少,口齒也很清楚了,不會像原來一樣亂噴口水了。

中風屬於,越晚治效果越差的病,所以林白青也該進入下一個階段的治療了。

而要進入下個階段,她一個人治不了,得喊穆成揚來做輔助,還得把顧培喊來,用西醫的眼光判斷,看這老爺子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而引起的中風。

隻有這樣,她才能徹底讓他站起來。

但想要進入下一階段,前提是老爺子得把楚三合處理掉。

因為楚三合每天都會來,遲早會發現老爺子已經好了的。

萬一他心黑點,在治療途中一把把這老爺子掐死,那林白青就要背鍋了。

……

第二天來做治療,揭開衣服一看,林白青笑了:“楚爺爺昨晚下過床吧?”

這小老頭兒精得很,能挪能動能下床了,硬是瞞的滴水不漏。

就連晚上陪他睡覺的保姆,都不知道他已經能動了的事。

老爺子平常不說話,怎麼問都不答,但這回答了:“你…發現…了?”

林白青就說嘛,已經一周了,她用了畢生所學,他不可能動不了。

他不但動了,昨晚大概還跑的挺遠。

拍了拍他乾柴的屁股,她說:“瞧瞧,屁股磨紅了一大片。”

楚春亭大概沒想到這小姑娘會拍自己屁股,身體一僵,毛發倒豎,凶神惡煞。

他跟顧明不一樣,眼大眉深,是個凶相,一生氣瞧著很嚇人的。

但林白青是老人帶大的,天生喜歡老人,並不怕他,看他生氣了,乾脆再拍幾巴掌又揉揉:“這就對了,不要那麼懶,有機會就多動一動,有助於恢複。”

這回老爺子沒再生氣,反而有點頹喪,拍大腿:“它,動不了。”

他能控製胳膊,繼而挪動身體前行,但腿沒有知覺,紋絲不動。

林白青在給針消毒,眸子一轉:“想讓它動啊。”

楚春亭搖頭,一臉失望:“陸慶坤…看過…恢複不…了!”

陸慶坤就是保濟堂東家的大哥,也是林白青所知道的,醫術能跟顧明比肩的老大夫,他說恢複不了,老爺子就以為自己恢複不了了。

當然,要是一般點的大夫,他的腿確實難以恢複。

但林白青可以,畢竟她是顧明的徒弟嘛。

她笑:“保濟堂不行不意味著我們靈丹堂也不行呀,我是顧明的徒弟,我能。”

見老爺子眉毛倒豎,又故意說:“怎麼,一天天的,四處跟人宣揚,說我師父醫術差,是個濫好人,騙人騙著騙著,連自己都騙過了?”

楚春亭有些發怔,因為這女孩子笑起來眼眸愈發像他的妻子。

但她偏偏是顧明的徒弟。

……

外麵響起一陣腳步聲,楚三合進院子來了,直奔堂屋。

“楚老板,你還沒上醫院呀。”林白青問。

現在隻是胰腺不正常,癌細胞會迅速繁殖,晚一天去切他就會早死一天的。

林白青搞不懂這人為啥會那麼瘋,有病不治,隻知道倒賣家產。

把西屋的賣完還不夠,要賣堂屋的。

說起病來,楚三合停下了,說:“我聽人說首都有個老中醫,有一副天下難尋的,解毒的銀針可以用來治癌,就是收費高得很,治一個人要幾千塊,我先湊點錢吧,到時候上首都,一次性把它治好。”

銀針確實可以解毒,但解的不是癌毒,那一聽就是江湖遊醫,騙子。

林白青勸說:“算我求你了,彆聽騙子胡扯,快上醫院去吧。”

“今天我還有個大生意,明天吧,我明天就去。”楚三合說著,從堂屋出來了,他把堂屋的中堂給揭了,一共七副,卷成了軸抱走了。

楚老爺子渾身紮著針,跟刺蝟似的,不能動,乾瞪著眼睛在生氣。

林白青還要故意惹他:“哎,楚爺爺,你的大侄子把您家的中堂卷走了,您要再不管,過兩天他怕是就要扒牆皮,拆木頭了。”

楚春亭顯然也很生氣,但隻淡淡說:“不過點破爛,讓他拿罷了。”

“您家的中堂呢。”林白青說。

“不過破爛。”楚春亭說。

林白青一想,也是,就像顧明有地庫可以囤藥。

楚家是自前清就專給皇家進貢各種古玩的,他家也有地庫,地庫裡藏的才是大頭,至於家裡掛的字畫,擺件什麼的,放在明麵上的東西,都不是最值錢的。

但林白青還是好可惜,因為楚家的中堂是鄭板橋寫的。

那放在將來也是可以上拍賣的。

就那麼被楚三合給卷走了。

保姆這會兒不在,收了針,楚春亭扶著林白青的手臂,掙紮著坐了起來。

雖說這老爺子曾經把她師父打壓的厲害,但畢竟落難了,人也很可憐,林白青忍不住說:“你要想報案,我現在就可以幫你叫公安來,我還可以給你做證,你侄子卷走了你的中堂,鄭板橋的字,那可是一大筆錢。”

楚春亭的神智是清醒的,口齒也清晰了,他是一個有自主意識,能自理的人。

隻要他報案,公安肯定會授理,就算不判刑也會拘留楚三合。

以為老爺子是擔憂萬一侄子被抓了沒人照顧自己,林白青又說:“要是您想的話的可以搬到我家,照顧你一段時間我還是可以的。”

楚春亭挑眉:“隻為金針?”又問:“給了之後呢,棄我,還是虐我?”

啥意思,明明她是看他可憐才想幫他報案的,他以為她是為了金針要騙他?

故意一把扭上老爺子沒有一絲脂肪的皮膚,林白青說:“我當然是為了要金針,但我要虐待你還需要帶你回我們家嗎,不用呀,此刻我就可以。”

楚春亭疼的揚起脖子,險些哀叫出聲,但又生生忍住:“不疼。”

喲,老爺子嘴巴很硬嘛。

林白青故意一針紮深,直達痛處,這回楚春亭沒忍住,疼的一聲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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