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活著,是意識渾渾噩噩無法感知自己的存在,身體脆弱無法獨立行走多年與外界隔絕,那麼死亡算什麼?
如果能夠擁有隨心所欲的力量,可以麵對任何詭異任何未知都無需後退,那麼疼痛算是什麼?
白發紅眼的厲鬼懸浮在半空,近乎浩瀚的寒氣以他為中心蔓延開來,溫度低到牆壁都開始凝結出水霧,蒼白的皮膚如同碎掉又重新修複的瓷器一般布滿裂痕,好似動一下就會全身散架掉在地上。
他伸出手,躺在地上雙眼緊閉的屍體便瞬間被灰色冰層覆蓋,從頭到腳地凍結起來,像是沉睡在冰棺裡。
他再輕輕一揮,隨著一聲脆響,冰層喀嚓喀嚓破碎,連帶著裡麵的屍體一同化成粉末。
這下,這個世界就隻剩下一個他了。
明明是一樣的臉,明明還是那個人,但之前的小少爺即使行為再古怪、再沉默寡言,也隻會讓人覺得孩子心性付之一笑,最多是將其歸結為副本NPC的“人設”,不作他想。
而不像現在這樣,他隻是站在那裡、光是存在著,就讓人從心底感受無儘的恐懼和壓迫,不敢直視,不敢靠近。
這是他的領域、他的世界,無人可逃。
魏從心嚇呆了。
金色的青蛙也僵硬地咕嚕咽了口口水,原地成雕像。
小熊倒是怎樣的小主人都喜歡,它吭哧吭哧爬到殷羅頭上,像是一頂帽子窩在上麵,白色的絨毛與白色的頭發幾乎融為一體,兩雙赤紅的眼珠看上去也相映交輝。
隻有林毓淨看見這一幕,愣神半秒,睫毛顫動目光閃爍,遊戲播報聲都被拋到了腦後。
“真...美。”灰發男人輕聲喃喃,清冷好似遠山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粉。
在他的視野裡,冰灰色的屍寒之力與猩紅色的血肉之力凝聚在一起,好似流動的液體畫,又像是光輝萬丈的太陽,強勢地擠開所有濃稠渾濁的陰氣,即使是金色的代表遊戲規則的鎖鏈也避開了他。
他是如此的純淨,即使身為厲鬼,靈魂卻沒有一點雜質。不似普通人一般七情六欲複雜,沒有一般鬼怪腥臭的怨恨,沒有不甘,沒有辛辣的殺意,純淨到隻剩下死氣。
林毓淨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郎,目睹凡世庸人二十載,終在今日窺見天人臨塵,才得知那顆死寂的心原來還有一日會因外物而感到歡喜。
他往前走了一步,緩緩地握住了白發厲鬼冰冷的手,眉目低垂,以堪稱溫柔的語氣道:“不疼了。”
殷羅感受著從對方手心源源不斷傳來的暖意,沒有拒絕,也沒有出手,隻是漠然地看著他,如同神明凝望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