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鬨得很大麼?”
季星海看的是回憶,秦遇觀察的卻是環境。
這麼多年過去,他居然還能在這附近嗅到狂躁憤怒到幾乎要尖嘯的波動,當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居然逼得季星海寧可把自己撐死撐裂,也要一把掀掉桃花源?
“大麼?”季星海看著依舊殘留破壞痕跡的資源地,“對整個世界來說大概不大。隻不過是匹夫一怒,血濺五步。但我這個匹夫長得高大,五步範圍也大。”
合理嗎?
合情合理。
曾經東方的術士界有一中山學院,對外稱廣招天下學子,達者為上,仿佛一群世襲家族中的清流,事實上這卻是蘇、宋兩個家族的私產,更是他們為家族子弟挑選的培養基。
連那院長都是蘇宋兩家輪著坐:今天是蘇家,蘇家傳給宋家,宋家再傳給蘇家……誰人若伸手,墳頭草都得枯榮了幾回。
學子中如有較出色,又沒什麼背景勢力的,一般會被他們以培養的名義收為弟子,然後……不是出了意外死了,就是生了絕症還求訴無門。
而學子身上能量它不知怎麼就出現在蘇宋兩家弟子的身上,於是連個十幾歲的孩子都有了彆人學藝幾十年的功力。
那個十幾歲孩子以該屆第一名的成績入校,對外稱是百年難出的天才,後麵更是拿著最高福利當了中山學院第一人,還被其父其師帶著‘勇闖海外’,眼看著宋家是‘虎父無犬子’、‘後繼有人’。
他,瞧上了季星海……手
裡創新的法術。
“有人想拿我的白骨鋪就他兒子的王座,再以他兒子的姓名冠於我的成果。
“我不肯,所以他老師來了,他老師的老師,也就是他爹來了,然後他的祖宗們和他老師的祖宗們都來了。
“這些人原本就做慣了這種事,否則他們原本天資出眾的弟子都是怎麼死的,怎麼好端端一連幾個都得了絕症呢?也是欺慣了彆人又窮又善。”
季星海嗤笑。
他這人沒什麼彆的優點,就是又強又壞還記仇,被人打一下,就得擰掉對方祖宗十八代的牌位祭天。
何況他們這樣趾高氣揚又理所當然,活活給‘師長’的職業抹了一層灰。
季星海眼裡有三個不可被抹黑的職業,警察和軍人,這是他媽媽的職業,教師,這是他爸爸的職業。
這幾個人間敗類簡直是在他雷區蹦迪。
所以,原本通過四處旅遊和學習得到療養的精神瞬間又不穩定了,蟲族狀態回歸,他殺紅眼,並且拿起刀就不想放下。
不為什麼,就為這個世界常態就是如此,而他不想忍了。
“這個世界沒有因果報應,那我就是你們的報應。”
差不多就是這樣子。
“什麼學院?”
“中山學院。”
“他們叫什麼名字?”
“都挫骨揚灰了,哪兒還記得?大概叫什麼宋世傑還是宋世奸?不過我記得他的口頭禪‘我爸叫宋衛兒’,的確很衛兒。”
“那……”秦遇還想進一步了解這些人有無後裔親朋,他也順手處理了。
“逛完了,也就這樣,還是去外麵吧,這會兒正好吃宵夜。”季星海擺擺手,都結束了還說他乾嘛?祖宗十八代都被抄出來捏碎了。
回去吧,現在的桃花源已經沒有了吸引力。
於是他們順著原路返回。
這都晚上九點多了,小小繪本館裡還有不死心的已經變成普通人的術士在徘徊。
體驗過普通人的體弱、貧窮、疾病、衰老,他們的怨恨都快化成實體——他們曾那樣高高在上,揮手可決定他人命運生死,現在卻要淪落為牛馬。
這個世界不知道還有多少變成普通人的術士。
他們會腳踏實地,還是一直沉浸在舊夢中難以蘇醒?誰也不知道。
隻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這幾年治安是越來越好了,我小時候八點不回家都會被揍一頓。那時候什麼人肉館子、器官黑市之類的傳聞也特彆多,還有很多起沒有破獲的連環殺人案,大家出個門都是提心吊膽的,哪像現在,拿著手機就敢出來隨便逛。”
“可不是?瞧瞧現在,這都快十點了,路上還這麼多人呢。”
季星海兩人跟著兩位閒逛的大叔身後,他們走過荷塘,看到那坐在樹下夜釣的人,他們走過僻靜的小路,看到幾個放學回家的學生騎著車衝過,他們臉上沒有恐懼和緊張。
最後他們走進煙火
繚繞的夜市,熱氣騰騰的小吃和穿著小背心和拖鞋的食客一起出現在視線裡。
“兩雙鐵板魷魚。”
“好嘞,兩雙鐵板魷魚,你吃不吃辣嘛?我這有不辣、微辣、超辣三種。”
“微辣,老板,再加兩根香腸,也是微辣。”
普通人總算可以安安心心享受一頓美食,作為對自己辛勤勞作的嘉獎了。
不會因為腳下踩到什麼喪命。
不會因為長得漂亮喪命。
不會因為天賦出眾喪命。
不會因為出生的日子特彆喪命。
不會因為拒絕了不喜歡的人喪命。
更不會被一個莫名其妙又傲慢的人攔住,說你的骨血很好,給我鋪路吧。
“這個世界要早是這樣,搞不好我能活久一點。”季星海眼饞地看著那些熱氣騰騰的小吃,這個世界是最接近他家鄉的世界了,連食物都這麼接近。
越想越不高興,這才是他想要的煙火人間!
玄學貴族退!退!退!
“現在也不晚。”秦遇舉著兩大杯燒烤出現在他麵前,高高的紙筒,裡麵都是粗粗細細的各種燒烤,上麵的油脂在燈下閃著動人的光。當然,最閃耀的還是秦遇。
“你怎麼買到的?”
“秘密。”秦遇將一直保持在最佳溫度的燒烤遞過去,一份是各類海鮮,一份是瓜果蔬菜和肉類,味道不會串。
兩人穿過熱鬨紛擾的人群,穿越依舊亮著燈的街市,一路走到江邊,他們坐在江邊護欄上,一人抱著一大桶,對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江水,一口一根串。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的中間多出了兩瓶青蘋果味的果酒。
“這個世界以後會越來越好。雖然我已經不在這裡,但還是為此,乾杯!”季星海舉起一瓶。
“哪來的?”秦遇問。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