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青青莫名其妙地看著被掛斷的電話。
塗靡把他經常去的服裝店的地址發給她後, 就一言不發地掛斷了電話。
雖然對方什麼都沒說，但蘭青青能感覺得到，塗靡的心情非常不好。
這就奇怪了。
她也沒說什麼能惹怒塗靡的話啊。
而且, 作為一個優秀的豪門小嬌夫，塗靡花了很多心思來維護和蘭青青的父女關係。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對她和顏悅色, 關懷備至, 雖然見麵的次數不多，但看起來，他比蘭雅茹女士更關心蘭青青的個人生活。
蘭雅茹女士隻關心她的錢夠不夠花。
這還是第一次, 他在她的麵前表露出了“關愛”、“慈祥”之外的情緒。
多新鮮哪！
興許是和蘭雅茹女士吵架了。
豪門小嬌夫不好當, 蘭雅茹女士工作忙, 沒空陪他, 倆人天兩頭吵架。
這次興許是吵得有點厲害，讓塗靡把情緒帶到了她身上。
總而言之, 一定是蘭雅茹女士的錯。
蘭青青決定狠狠地刷蘭雅茹女士的卡，給鳳君置辦一身體麵的行頭。
蘭氏集團大廈裡辦公的蘭雅茹女士, 忽然打了個噴嚏。
她有些疑惑。
明明天氣也不冷啊。
難道是空調開低了？
蘭青青甩甩頭, 把塗靡的異常拋諸腦後, 啟動車子，一腳油門離開了地下停車場。
車子開起來後, 鳳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你電話裡的那個人。”
“我聽著他的聲音，有些熟悉。”
哦？
蘭青青挑眉：“還記得在哪裡聽過嗎？”
鳳君搖了搖頭：“不記得了，應該是隻聽到過一兩次, 印象不深。”
他活了幾千歲，見過的人不知凡幾，能聽出聲音熟悉已經很不容易了, 實在是無法從浩如煙海的記憶裡扒拉出是在哪裡聽到的。
不過，既然想不起，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蘭青青想了想：“說不定是在什麼娛樂節目裡聽過。”
嫁入豪門後，塗靡並沒有閒著。
他長得好看，性格張揚，又愛在人前顯擺，剛結婚那會兒，拿著蘭雅茹女士的錢和資源，正經在娛樂圈裡混了一段時間。
出專輯，上綜藝，客串電影電視劇，一個不落，大出風頭。
圈裡消息靈通些的導演、製片人、巨星前輩，都像捧財神爺一樣捧著他。
消息不靈通的，見彆人這個態度，也就明白了。
這位不是來混圈的，是來下凡體驗人生的。
那時候，所有人都在猜，他的後台是誰。
有猜李家的，有猜賀家的，就是沒有人敢往蘭雅茹女士頭上猜。
因為那冶豔的長相和深不可測的後台，塗靡還爆紅了，當了一段時間的頂流。
蘭青青記得，那段時間，還有人來請他出演數億元大製作的男一號來著。
不過，塗靡混娛樂圈的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
剛紅了一兩周，他就玩膩了。
再加上吃不了跟組拍戲的苦，於是在最巔峰的時期宣布退圈，回歸家庭。
從那以後，他每年隻在一些晚宴和紅毯上亮相，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豔壓群芳。
其他時候，都是查無此人。
現在每逢有什麼娛樂圈白月光朱砂痣評選，他都高居榜首，無數人呼籲他複出拍戲，讓他們多看看美人。
所以，如果鳳君在哪裡聽過塗靡的聲音，也不足為奇。
鳳君思索片刻：“也許吧。”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塗靡其實是一個妖怪，鳳君是在他的妖怪圈子裡聽到的他的聲音。
不過……
蘭青青失笑。
這怎麼可能？
塗靡可是蘭雅茹女士登記結婚的合法丈夫，蘭雅茹女士怎麼可能會被妖怪騙婚呢！
而且，怎麼可能這麼巧，她新租的辦公室對麵是妖怪大本營，她媽媽還在家裡養著一個妖怪？
她將這個沒有任何依據的猜測拋諸腦後，轉動方向盤，駛向大路。
塗靡發給她的那家服裝店，位於市中心某條鬨中取靜的商業街後，是一間頗具古韻的小洋房。
普普通通的院門，低調的招牌，從門外看去，和任何一間普通的高檔服裝店都沒有什麼不同。
不過，這間店鋪卻隻接待熟客，和被熟客介紹的客人。
既售賣成衣，也接受訂製。
蘭青青沒來過這家店，但剛一進門，就被店員熱情地請到了裡間。
不知道是塗靡提前打過招呼，還是這個店員認識她的臉。
“蘭女士，請進。”
“請問要幫您的朋友挑衣服嗎？”
蘭青青點點頭，把鳳君往店員麵前一推：“我們今晚要出去旅遊 ，給他挑一身好看點的休閒裝。”
店員十分專業地一笑：“交給我們吧。”
拍了拍手，幾個穿著得體的店員將鳳君團團圍住，簇擁著他進了試衣間。
鳳君有些不安地回頭看著蘭青青：“蘭律師，這……”
蘭青青笑著對他擺擺手：“聽他們的，他們讓你換什麼你就試什麼。”
她相信塗靡的審美，他推薦的店鋪，一定能給鳳君來個大改造。
鳳君進了試衣間，一開始的店員請蘭青青坐在正對著試衣間的沙發上，讓她能夠第一時間欣賞到換了新衣服的鳳君，還給她端來了一杯香檳。
蘭青青婉拒：“一會兒還要開車。”
店員有一瞬間的驚訝，似乎不明白為什麼她需要自己開車，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給她換成了茶水。
蘭青青一邊喝茶，一邊和店員說話，得知他們剛剛接到了塗靡的電話，說一會兒有一位姓蘭的小姐要來，請他們好好招待。
塗靡的金主是誰，自然瞞不過長期為他服務的服裝店。
而這位蘭小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一杯茶喝完，兩個店員一左一右掀開試衣間的簾子，鳳君從中走了出來，局促地拽著自己的衣裳下擺。
蘭青青眼前一亮。
鳳君長相溫潤，平時也一直穿著淺色的西裝。
這次店員特意給他換上了黑色的休閒服，還選了稍短的款式，舉手投足之間，腰上雪白的皮膚若隱若現，營造出了強烈的反差，十分具有衝擊力。
“這件衣服太不得體了些，”鳳君坐立難安：“還是換一件吧……”
蘭青青立刻擺手：“我看這身倒很好，買下來，以後你就算不穿，放在家裡看看也是好的。”
轉頭對店員說：“這件要了。再給他配一身捂得嚴實點的。”
店員心領神會。
捂得嚴實的帶出去穿，露腰的留在家裡欣賞，蘭小姐很會玩嘛！
蘭青青不知道店員心裡是怎麼想的。
她現在手裡沒錢，這次購物勢必要刷蘭雅茹女士的卡。
既然刷她的卡，那就不必儉省。
給蘭雅茹女士省錢，不僅沒必要，而且很可笑。
彆說鳳君穿著真的好看，就算他穿上之後像隻禿毛雞，她也打算買下這身衣服。
總之今天，隻要是鳳君碰過的衣服，她就打算全都買下來。
反正衣服這種東西不占地方，買多了，也就是在衣櫃裡落灰而已。
她心安理得地想。
而且，鳳君長得真的很好看。
這麼好看的人，每天隻穿一模一樣的銀西裝，實在是浪費。
多給他買幾件衣服，放在衣櫃裡，他總有穿的那天。
到時候，她也可以養養眼。
因此，她對店員說：“也不必局限於休閒裝，如果有其他類型的衣服，也可以給他試試。”
店員見多了帶漂亮男人來買衣服的富婆，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對這個男人很大方，於是更加積極地給鳳君搭配起了衣服。
鳳君一次又一次地從試衣間出來，身上穿的衣服從休閒裝到正裝，甚至還有鑲嵌著鉚釘的皮夾克，店員解釋說是最近流行的搖滾風。
蘭青青或是驚豔，或是沉吟，但無論效果如何，她都點頭讓店員包起來。
試了大概有二十幾套衣服，店員還在不停地拿出新的衣服往鳳君身上比劃。
鳳君滿頭大汗，終於受不了了：“蘭律師，這些衣服已經足夠了。”
再試下去，試到天黑，店員們也不會停手。
畢竟誰會眼睜睜地把財神爺放跑！
蘭青青又喝了口茶，剛想說：“時間還早，再試兩件吧。”
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個略帶嘲諷語氣的男聲：“足夠了？我怎麼看著，你好像沒撈夠呢。”
蘭青青差點把自己嗆死，瘋狂地咳嗽了起來。
塗靡？
他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小心點。”
蘭青青一邊咳嗽，一邊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又一次的，她覺得自己撞進了一團火裡。
和鳳君的溫潤如玉不同，塗靡的五官是帶有極強的攻擊性的美豔，那股豔風，幾乎要凝成實體，將人割傷。
而今天，他特意將自己火紅的長發披散，給豔麗的五官平添一股柔和，中和了攻擊性，讓人更有親近的欲望。
蘭青青低頭看去，發現他還穿了一身修身的黑色休閒裝，將身材上的優勢突顯得一覽無餘。
真是個將“妖媚惑人”幾個字發揮到極致的男人。
而此時，這個妖媚的男人，帶著慈祥而又關愛的神情，無奈地說：“多大的人了，喝水還能嗆到。”
他掏出手帕，遞到蘭青青麵前：“快擦擦吧。在家裡這樣也就算了，怎麼在外麵，還是這麼不小心。”
蘭青青默默地接過手帕，心裡一片驚濤駭浪。
她幾乎想說，爸，你正常點，我害怕。
什麼“在家裡這樣也就算了”——自從你和蘭雅茹女士結婚之後，我就沒怎麼在家裡住過好吧！
彆說得像是你看著我長大一樣啊！
而且……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塗靡。
上次她見到塗靡打扮得如此……有上進心，還是國際電影節前夕，有無聊網友拿他和新晉小生對比，暗諷他年紀大了，就算不退圈，現在也比不上新人青春靚麗。
塗靡一生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這張豪門終身成就獎的臉，能忍得下這種揶揄？
當即好好打扮了一番，和那小生一前一後走紅毯，狠狠地豔壓了回去。
那次是被人質疑長相，想要反擊，這次又是為什麼？
還在這個時候來服裝店……
蘭青青警覺了起來。
不會是蘭雅茹女士移情彆戀，他要買套新戰袍，好好打扮一番，去打小吧？
聯想到之前塗靡那不太穩定的情緒，蘭青青覺得自己觸及到了真相。
她略帶同情地看著塗靡。
唉，豪門嬌夫難做，祝你順利打倒小，籠絡住蘭雅茹女士的心。
畢竟她不想再多加一個爸3.0了……
塗靡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的心思也不在蘭青青身上。
他的心思都在那個茶言茶語、以退為進的男人身上！
什麼“我隻要這些就足夠”了……
他又不是沒在蘭雅茹麵前裝過視金錢如糞土的白蓮花，還能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嗎？
不就是等著對方主動說出“這點東西怎麼夠，我想給你的，遠遠不止這些”嗎？
他拿這些話釣蘭雅茹的時候不覺得怎麼樣，看到有男人這麼釣蘭青青，他就覺得渾身有螞蟻在爬，恨不放把火把這個男人燒成灰。
什麼檔次的東西，來禍害他家的孩子！
他冷笑著轉頭看向那個男人。
剛剛在門外隻聽到了這男人的茶言茶語，沒看到他的臉。
現在讓他看看，這男人到底長成什麼天仙樣子，勾得他家孩子魂兒都飛了……
就在此時，鳳君從那一堆衣服裡抬起了頭，看向了他這個不速之客。
兩人對視，一瞬間，空氣都寂靜了下來。
蘭青青隻覺得塗靡整個人都僵硬了，像是看到了什麼類似於“蘭雅茹女士圍著圍裙，賢惠地洗手做羹湯”的恐怖場景。
她順著塗靡的目光看去，隻看到鳳君在一堆店員裡抬起了頭。
他長得高，即使被店員團團圍住，也能鶴立雞群。
隻見鳳君也有些驚訝：“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塗……”
塗靡麵無表情地捂住了蘭青青的耳朵。
蘭青青不適應地動了動腦袋。
她不知道塗靡為什麼忽然要捂她的耳朵，但奇怪的是，她被捂住耳朵後，就真的一點外界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你是塗山氏的小公子。”
在塗靡捂住蘭青青耳朵時，鳳君也用法術混淆了店員們的五感。
在店員眼裡，他還在乖乖地試衣服，而塗靡什麼話都沒有說。
鳳君說：“我們之前在瑤池見過。”
隻見過那麼一麵。
那時他還是神仙，塗靡作為塗山氏幼子，代表整個族群，上天為王母賀壽。
鳳凰是百鳥之王，按理來說，與屬走獸類的塗山九尾狐並無什麼交集。
但畢竟同為妖類，還是被人引薦著認識，互相點頭，說了那麼一兩句話——隻一兩句。
這一兩句話，讓鳳君記住了他的聲音，卻沒有印象深刻到足以跨越數百年的時光，讓他隔著手機就能認出對麵的人。
直到兩人又麵對麵地狹路相逢，他看出了塗靡人身之下九尾狐的原形。
塗靡咬咬牙，冷笑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鳳凰居然也會做出這種事情。哄騙一個凡人女子，真是好不要臉！”
他是未曾登仙的狐狸，雖然血脈尊貴，但在曾為神仙的鳳君麵前，終歸是矮了一頭。
但是，就算是矮再多頭，他都不能放任這隻鳳凰為非作歹！
青青她還是個孩子啊！她才不到十歲！
鳳凰這個保底幾千歲的老東西，怎麼好意思對她下手的！
還是用這麼下作的手段，騙她為自己花錢！
身為人父的責任，讓他生出了無限的勇氣，甚至敢於對抗鳳凰。
鳳君的視線落在他捂住蘭青青耳朵的雙手上，皺了皺眉：“我做了什麼？”
見到塗靡對蘭青青動手動腳，他心裡直覺有些不舒服。
還沒等他想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舒服，塗靡的質問就到了：“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離我家青青遠點。”
你家青青？
鳳君也有些被惹怒了：“你這小狐狸，不識好歹，十分無禮。你家大人沒教過你，要敬重上人嗎？還不快鬆開你的手，休得對蘭律師動手動腳。”
雖然他已經不是神仙了，但麵對一個不超過幾百歲的小狐狸，還是有資格自稱“上人”的。
沒想到，那小狐狸卻上下打量他一番，似笑非笑：“哦？”
“我年紀沒你老，這沒錯。但我如今是這丫頭的父親，你要與她同輩論交的話，記得叫我一聲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