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了建木的來源?”
鳳君有些驚喜。
確定了建木的來源,就離真相更近了一步。
誰知,蘭青青搖了搖頭:“我並不確定。”
嗯?
鳳君不解地指了指帕子:“可是你……”
蘭青青歎了口氣:“剛剛九娘娘說,她曾在大郎君那裡見過一塊建木,還隔著這方手帕將它拿起來觀賞過。她很肯定,大郎君就是殺害她女兒的凶手,請我幫她女兒報仇雪恨。”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九娘娘在臨終時做出的,是一項很有力的證詞。更何況,她還有物證。
“如果我是法官的話,我或許會選擇采納這份證詞。”
蘭青青說:“隻要……”
龍宮的珊瑚和人間凡物不同,不僅姿態美麗,還閃爍著溫和的熒光。
她將帕子展開抻平,對準珊瑚的熒光,仔細打量。
“隻要,我沒有發現在她說謊。”
鳳君站在她身後,越過她的肩膀,和她一起打量著手帕。
左看右看,他都沒有看出什麼。
“你為什麼覺得她在說謊?”
蘭青青將手帕遞給他,讓他舉著,自己隔空指點著手帕上的金粉。
“想象你正隔著帕子拿起什麼很容易掉粉的物品,”蘭青青說:“你將帕子輕輕覆蓋在那件物品上,用兩指——或者是三指——將它拈起來觀賞。”
“你覺得這東西很危險,所以,短暫的觀賞之後,你將它物歸原主。”
“那麼,帕子上留下的痕跡應該是什麼樣的?”
她自顧自地回答道:“帕子上的痕跡,應該有輕有重。輕的,是帕子覆在那物品上時沾到的粉末,重的,是你的指痕。”
鳳君睜大了眼睛,重新打量起了那張帕子。
果然,他看出了什麼不對。
“這張帕子上的金粉分布得太均勻了。”
他說:“沒有指痕。”
不像是有人隔著帕子拿起過建木,倒像是……
“倒像是有人用帕子將建木包裹了起來。”
蘭青青說。
“在九娘娘的供詞中,她沒有用帕子包裹建木的表述。”
而她也不應該有此舉動——她在短暫的打量過後,就將建木交還給了大郎君。
“這是第一個疑點,”蘭青青豎起手指:“還有第二點。看這裡,還有這裡。”
她指向帕子上兩處並不顯眼,但能被輕易看出來的汙漬:“看到了嗎。”
“這張帕子臟了。”
這回,鳳君倒是很快就理解了。
“九娘娘的帕子是不應該臟的。”
見他終於上道,蘭青青含笑點頭:“沒錯。”
就像她從來沒見鳳君換洗過衣服,但他的衣服也永遠都不會臟一樣。
神仙妖怪們有法術傍身,絕不會允許身上沾染上一星半點的汙漬。
他們會用法術保持自身和身邊物品的潔淨,這已經成為了下意識的動作。
九娘娘在刺繡金龍時,血珠染紅了繡品,她立刻用法術將之拂去,根本不假任何思索。
她隨身帶著的手帕,應該隻為裝飾而用,根本不該有被染臟的機會。
身為曾經的神仙、如今的妖怪,鳳君對此深有體會。
他從沒有弄臟過任何東西。九娘娘也不應該弄臟。
她根腳雖弱,卻正經是東海水族出身的妖族。保持自身清潔的法術,應該已經成為了她的本能。
“但是,這條帕子卻臟了。”
蘭青青說。
“所以,隻有一種可能——這不是九娘娘的帕子。”
蘭青青說:“這是一個凡人的帕子。”
“……不。”
鳳君沉思良久,最終搖搖頭:“還有一種可能……這是一個妖族的帕子。但是,這個妖族……”
蘭青青意識到他要說什麼了。
“這個妖族,出身太弱,修為太低,以至於無法用法術保持自身物品的清潔。”
他閉了閉眼。
整個東海龍宮,還有第二個這樣的人存在嗎?
一個都沒有了。
蘭青青默默地將帕子疊好,收回口袋。
這條帕子,極有可能是七娘娘的。
七娘娘用自己的帕子包裹了建木……那它為什麼會落到九娘娘的手裡?
九娘娘又為什麼要撒謊……
鳳君忽然抬起頭來,看向龍宮入口處的魚群和漩渦。
“巫生回來了。”
“這麼快?”
蘭青青驚訝。
她還以為巫有銘得幾個小時後才能回來呢。
“對了,”鳳君一言難儘地說道:“令、令尊……”
“停。”
蘭青青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在他麵前將塗靡稱作“父親”,還講述了一些父女情深的往事。
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彆說這個詞,我害怕。”
鳳君張了張嘴:“我的確聽說過,有妖族因建木之火而失去了記憶,卻從未聽說過有人得以恢複記憶的。”
“令、塗先生竟如此見多識廣,居然知道如何使戚、李二人恢複記憶?”
怎麼可能。
蘭青青不由得失笑。
彆說塗靡大概率不知道了,就算他知道,又怎麼可能當成故事講給她聽?
“我騙他們的。”
蘭青青輕鬆地說:“塗靡怎麼可能給我講這些事情?他給我講講美容養顏的藥膳配方倒還差不多。”
片刻之後,巫有銘揮舞著便簽,氣喘籲籲地跑來:“貴客!蘭律師!我把令尊的信件帶回來了!”
他獻寶一樣把塗靡寫下的便簽遞給蘭青青:“令尊看到您的信後,當即寫下了答複,我一刻都不敢停留,立刻給您帶回來了。”
蘭青青展開便簽,隻見塗靡寫道:“白砂糖80g,奶油奶酪400g,過篩澱粉40g……你問這個乾什麼?哪裡買不到一塊蛋糕吃?”
蘭青青含笑合上便簽,對巫有銘說:“我知道該如何使那兩人恢複記憶了。快請龍王殿下和七娘娘來淇水廳。”
“十九公主一案,該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