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2 / 2)

任清聽到他的問題之後微微一笑,隨後想了想,說:“我講的故事,不一定好聽。”

dy笑了起來,說:“可是,我想聽見你的聲音。”

“那好吧。”任清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那我開始講了,就算不好聽,你也要誇我。”

dy淺色的唇角翹起,轉過半張臉,說:“嗯,那是肯定的。”

“戰國時期有一位老人,名叫塞翁。”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是第一次給小孩子講故事呢。不過,小可憐看上去聽的蠻認真,而且之前並沒有聽過的樣子。

“他養了許多馬,一天馬群中忽然有一匹走失了。鄰居們聽到這事,都來安慰他,告訴他年齡大了,多注意身體。”

dy突然轉過小臉,問道:“馬為什麼走失了?”

任清想了想,笑道:“這個不是重點。”

“那好吧。”

聽任清這麼說,小朋友隻好點了點頭。

“塞翁卻笑笑說:‘丟了一匹馬損失不大,沒準還會帶來福氣。’聽了塞翁的話,鄰居們覺得好笑:馬丟了,明明是件壞事,塞翁卻認為也許是好事,顯然是自我安慰。讓大家都沒想到的是,沒過幾天,塞翁丟的那匹馬不僅自己回了家,還帶回一匹駿馬。”

“鄰居們聽說了這件事,又非常佩服塞翁,向塞翁道賀說:‘還是您老人家有遠見,馬不僅沒有丟,還帶回一匹好馬,真是福氣呀。’但是塞翁反而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他憂慮地說:‘白白得了一匹好馬,不一定是什麼福氣,也許惹出麻煩呢。’”

dy聽到這裡,又想知道答案了,問:“為什麼呢?”

“你說呢。”任清笑著看向小孩。

dy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第一次聽這個故事。”

從前爸爸媽媽都沒有講過,他們講的大部分是童話故事,dy也猜不出來故事的結局是什麼。

家中的保姆、傭人和管家叔叔也不會給自己講有趣的故事,dy也沒有兄弟姐妹,大部分時候都是孤孤單單的,像任清這樣好的朋友還是第一次見……

任清笑著繼續講道:“鄰居們以為塞翁在故作姿態,心裡明明高興,卻故意不說出來。跑到塞翁家的這匹馬身長蹄大,嘶鳴嘹亮,毛發油亮,一看就是匹好馬。塞翁的兒子很喜歡這匹馬,每天都騎馬出遊,洋洋得意。”

“一天,他打馬飛奔,一個趔趄,從馬背上跌下來,摔斷了腿。”

“這時候,鄰居們又紛紛來探望。塞翁卻說:‘沒什麼,腿摔斷了卻保住性命,或許是福氣呢。’”

“不久後,匈奴兵大舉入侵,青年人被應征入伍,塞翁的兒子因為摔斷了腿,不能去當兵。入伍的青年都戰死了,唯獨他的兒子因為腿摔斷了的緣故免於征戰,父子得以保全性命。”

dy微微睜大了眼睛,笑道:“oh,jesus”

“這個故事就說明了,有的時候你認為是壞的事情,不一定是壞的,你以為是好事,卻又不一定是好事,任何事情都有陰陽兩麵。就比如說現在我們被困在了這裡,還遇到這麼可怕的槍擊事件,看上去是壞事,可是往以後看呢,是不是多了一些跟彆人不一樣的經曆,是不是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了。”

dy聽任清這麼一說,似乎覺得很有道理,重重地點了點頭,說:“嗯,你說的很對,真的。”

任清其實也不想給他講這麼古老的寓言故事,可是真要他講什麼,他還想不出來有意思的,想給他講小紅帽的故事,卻又怕眼下這個節骨眼更加嚇人了,因此便選擇了這個故事講給他聽。

不知道是不是對他的啟發很大,接下來的路上小朋友似乎一直在思考這個故事的意義。

從前從來沒有人給dy講這些古代的故事,爸爸媽媽也沒有講過,所以這是第一次聽見。dy從前很少經曆什麼特彆難的事情,因為對這個小朋友而言,世界上就沒有很難、無法達成的事情,可今天遇到的這一次槍擊確實頭一遭。

本來dy的心情的確很糟糕,因為他本就被限製出行,未來也很少機會出門了,可是聽任清這麼一講,又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未免過於悲觀了。

其實,雖然這次遇到了這樣的災難是壞事,可遇見了任清,不就是好事麼?

好一會兒,dy才慢慢地說:“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彆容易惹事?”

“嗯?”任情微微一怔,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一時間有點茫然。

“之前一直覺得我好像是個麻煩。”dy在他身邊走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說了這句話。其實dy也不清楚,但是看著任清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更加懂事一點,也要多替彆人考慮。

他輕輕地說道:“其實,如果不是我私自出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總是讓彆人為我擔心。”

“很多災難隻是沒有在我的身邊發生,所以我就總是覺得永遠不會發生,還對那些遭受了痛苦的人沒有一點感覺,這樣未免太冷血了。”

也許的確是今天的遭遇讓小朋友想起了許多在新聞上的畫麵,比如地震、火災、又或者是那些因為錢不夠,而被迫去街上乞討的人。

爸爸媽媽告訴dy說,那些人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變成那樣的,他們還會告誡小朋友不要不聽話,不要給自己惹麻煩。

可是他忽然覺得有的事情有的災難,發生了的時候,他也是有責任的。

那些人做錯了什麼嗎?沒有。

那又為什麼會被這些壞人找上呢?

任清聽完之後微微一怔,他沒有想到年紀這麼小的小朋友會想這麼深沉的大道理,不由得偏頭看了一眼這個小不點。

天色很晚,他到現在也沒留意到小不點到底多大了,隻是始終把他當個小孩兒,現在卻又覺得他的思維未免過於成熟了一點;另一方麵又為他超乎常人的同理心而感到一絲不可思議。

dy沒發現任清的驚訝,仍舊沉浸在這件事情裡,“有人說,很多人遭受的災難都是他們自找的,可是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會去自己找苦吃呢?我覺得所有的苦難,都是被彆人施加的,都是被迫承受的,‘咎由自取’隻是冷眼旁觀的人自以為是的結論罷了。”

以前哪裡會想這些事情呢?

dy一直覺得隻要自己按照爸爸媽媽的想法就能變成一個很乖的小孩子,也不會遇到困難,可是今天卻發現對於來遊樂園的普通遊客來說,這次槍擊案都是莫名其妙,而且毫無緣由的。明白了這件事情以後,dy不由得又對自己的處境感到十分的愧疚,也許,該為其他人做點什麼吧。

等長大了以後……

dy就這麼慢慢想著,任清卻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他到底多少歲,明明看上去隻是一個可愛的小朋友,為什麼會想這些問題呢?

正在這時,他聽見了不遠處傳來了一陣人聲,伴隨著手電筒的光芒照了進來。

任清微微屏住呼吸,伸手,把小朋友往這邊拉了一下,壓低聲音說:“彆出聲。”

他帶著小朋友往後微微一躲,貼著一個角落站了起來。

該不會是外麵那幫歹徒也進來了吧。

他們找到這裡了嗎?

他手腳冰涼。這些事情從來都是在影視劇裡才遇見的,可是這麼一看,卻發生在自己身邊。

dy也很緊張。

小朋友年紀雖小,卻不會輕易的掉眼淚,這也是任清覺得很驚訝的地方。

他對dy輕聲說:“彆怕。”

說著便將他護著,心想,那些也許是來找他們的人。

dy見到他這樣的舉動,心中微微一暖,又想著,其實任清現在也很虛弱,可是卻依然會想著保護彆人。

爸爸媽媽給他雇傭的保鏢,到了危險的時候,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手電筒的光越來越亮,兩人互相緊靠著,一點動靜也不敢發出來。

dy忽然感覺肩上一陣溫暖,微微一怔,卻發現,是任清將自己細瘦的胳膊擁在了自己身上,從後輕輕抱著他。

一轉頭,dy看見剛剛看上去分明相當冷淡的任清,側臉依然看不清表情,可是卻會對他這麼好。他沒有像那些大人一樣用好聽的話來安慰人,或者是誇‘長得真漂亮,是天使呀’一類的,這種舉動卻令dy覺得相當的溫暖。

dy伸手,牽住了任清的手。

任清想:沒關係的。

他們帶了手電筒,很有可能是過來尋找他和小朋友的人。畢竟如果是那幫劫匪,應該不敢這麼大張旗鼓。

“寶貝,你在嗎?”

一道呼喊聲在入口處響起了,dy的眼睛微微一亮。

“hi, my sweety?”

“在這邊,爸爸,我在這裡。”

“哎呦,小家夥,你可把我嚇壞了。”

聽到這裡,任清才放心下來。還好來的人是小朋友的爸爸。

任清早已記住了出口的順序,又有了來救援的人,這下再也不用擔心了,他於是帶著小朋友按照自己靜下來的數字規律選擇了那條正確的路線,向外走去。

dy跟在他身邊,一邊大聲叫‘爸爸、爸爸’,一邊舍不得丟一樣又扣住了任清的手。

小朋友在這邊叫了幾聲之後,任清便聽到似乎是很多人的腳步聲都在往這邊來。

“小朋友沒事吧?”

幾人從外衝了過來,除了dy的爸爸之外,還有當地的警員,看到小孩那一刻,幾個人幾乎是嚇到眼淚都出來了,為首的男人一下子跑過去將dy抱了起來。

“是爸爸的錯,沒有注意到你來了這麼危險的地方。”

那男人的後麵則齊刷刷地跪了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壯漢,是剛剛那幾個看上去很高大的外國人。

他們是什麼身份,難道是被雇傭的保鏢嗎?

可是下跪未免也太隆重了些。

dy此刻卻沒有半分驚慌失措的樣子,反而說:“這也不是叔叔們的錯。”

為首的那個高大的老外微微抬起眼睛,卻發現dy的身後還站著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子。

“這是和我一起被困在這裡的朋友,剛剛他幫了我,還給了我吃的。爸爸,可以帶他回家去嗎?”

dy期待地問道,就像是特彆想要這個小夥伴。

“不可以哦,他也有爸爸媽媽的,他們會擔心。”

任清看著這一群人,總覺得他們的背景深不可測,他們究竟是什麼身份才會又招惹到持槍的歹徒,又看上去這麼規矩森嚴呢,難道是意大利黑手黨?

還是《教父》照進現實?

nonono,黑手黨們養出來的dy會這麼善良嗎,而且還很天真的樣子。

更大的可能是哪個國家的富商吧。

·

任清睡在了溫暖又柔軟的床上,身上還換了一件小孩子穿的睡衣。

在告彆了那個小朋友之後,任清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被當地的局長帶回了家,還在警察局上家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件乾淨的睡衣。

之前發生的事情簡直難以想象,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充滿了不真實的感覺。

但任清知道那不是夢,無論是子彈還是火藥味、公園裡到處尖叫的遊客,那個黑暗悠悠長的迷宮,以及一個看上去天真,卻令人捉摸不清的小孩兒,這些都是真的。

“小朋友,這裡住著還舒服嗎?”一個圍著圍裙的老奶奶走了過來,在他門口放了一杯熱牛奶,問他。

任清‘嗯’了一聲,用被子把自己蓋住,看上去有些悶悶的。

陳奶奶自知他是受了驚嚇,這麼小的年紀遇到這種事情,那是相當的可怕,“小朋友,有什麼需要你就來找我,我在旁邊的保姆房裡。”她想了想,又說道:“你叫我陳奶奶就行。”

說著,她就幫任清關了房間的燈,關門離開了。

任清在一片安靜中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無比的疲倦,還有許多想不通的事情,而這裡麵這樣,他覺得最迷惑不解的就是那個小朋友的身份了。

當地的警察局局長不太可能知道自己是誰,但肯定是知道那個小孩子是什麼身份。難道是看在他們的麵子上把自己帶到了自己家裡嗎,還有那些盯上他們的槍擊手,更加令這起事件變得撲朔迷離。

要麼他們就是商人,而且是那類極其出名的跨國商人;

要麼就是令人無法深思的政要了,但是怎麼想都覺得有幾分離譜。

·

而回到家裡的dy也休息了一下,他自己換上了一件襯衫,靠在床上休息。看著自己膝蓋上那個被草草包紮著的白色繃帶,他心中有些複雜的情緒。

醫生說,要很感謝那位幫他處理傷口的好朋友,不然實在是很容易感染。

他的體質也比較弱,多虧了那個人幫他清理傷口。

一想到當時任清彎下腰替他處理膝蓋上的傷痕的樣子,心中就有一種淡淡的情緒。為什麼會有他這樣的人呢,看上去像是什麼都不害怕的樣子,什麼都不會擔心,永遠都是那樣的鎮定。

他將那個紗布摘下來後,讓家裡的傭人洗乾淨了,卻又不舍得扔,於是便晾在了自己的小陽台上。

“看上去心裡很喜歡自己新認識的這個好朋友呢。”管家叔叔一邊為他準備牛奶,一邊小聲地和他父親這麼說著。

回過頭,恰好看見小少爺。

dy放鬆地靠在床上,眨了眨眼睛,柔軟的發梢兒落在了耳尖,半透明的淺銀色長睫毛微微抬起:“daddy,我想去找他玩,可以嗎?”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