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前, 衛叢問簡一鳴:“你說還要跟符盛藍練合奏?你們練那麼多小提琴奏鳴曲乾什麼?”
“演出啊。”簡一鳴奇怪地反問:“光是兩首莫紮特不夠時長。”
衛叢眉毛一跳,“演出?去哪裡演出?”
“哪裡都行吧。”簡一鳴把事情想得很簡單:“就算是公園也可以。”
荔湖公園那附近就有一家琴行,門口就放著一架鋼琴, 老板剛好和於女士認識,實在不行簡一鳴覺得去借一下琴也可以。反正他又沒有一定要在演奏廳演奏,有人能停下來聽就很不錯了。
有時候衛叢真的很想撬開他這個傻瓜徒弟的腦子看看裡麵裝的都是什麼。講真,就算看到了一片汪洋大海他好像也不會很奇怪呢, 因為你看現在,他就已經聽見他腦子裡海潮的聲音了!
“拉著符盛藍去公園演奏?你怕不是想和他一起登上國際頭條,標題我都給你想好了,‘天才小提琴的淪落——公園乞討的羅貝爾和他的同伴’你看怎麼樣?”
“怎麼我就隻剩下‘他的同伴’這點牌麵了!”簡一鳴再次抓錯重點。
衛叢想彈他腦門了,不過這重點也錯有錯著。
“你誰啊你, ”他很不客氣地對狗崽子指指點點,“拿過四大國際鋼琴比賽的名次嗎?參加過幾次國際比賽?開過幾場演奏會?上過世界有名的演奏廳嗎?開過千人場演奏會嗎?和什麼樂團合作過啊?”
“什麼都沒有, 笨蛋一鳴。”衛叢憐愛地擼了擼他那頭毛,“給你按上‘他的同伴’四個字, 都是看在符盛藍的麵子上了。”
不管多有天賦多有潛力,沒有把那些潛在的東西兌換出來之前,那些隻是“可能的未來”而已。人的未來有無數種可能性, 成功的那個未來也隻是這些可能中的千分之一、甚至是萬分之一, 更大的可能是成為一個碌碌無為的大人, 平平無奇的鋼琴教師。
人們總說小孩子交朋友不應該看身份差異,可現實卻是, 身份差異造成的生活環境不同、愛好不同、關注不同,讓雙方難以達成交朋友的條件,就像和瑪麗王後討論麵包,和貧民討論蛋糕一樣*。
對於符盛藍和簡一鳴來說也是這樣的。
最明顯的一件事就是, 符盛藍肯定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花國,如果簡一鳴真的隻打算留在國內當鋼琴老師,那麼他們唯一的交際就隻會在今年而已。
“光是現在的你想跟符盛藍做永遠的朋友可遠遠不夠。”
簡一鳴沉默了。
他想到了符盛藍那雙綠眼睛,想到他的小提琴,想到他的小腹黑,想到了他平時努力學習的樣子,還有費儘心思給他補習,用心良苦為他翻譯的論文和資料……
爾後,他問道:“那要怎麼辦,老師?”
衛太公再次釣到了魚,這條魚還有點鹹,不過問題不大,不怕人有要求,最怕人無欲無求。
“首先把校內賽作為跳板,借此機會去參加花賽吧,一鳴。”
“花國國際鋼琴音樂比賽,雖然才第五屆,影響力不比國際四大鋼琴賽,但是花國籌辦這個比賽是衝著往權威國際大型賽事去辦的,這一屆把國際有名的評委都請了個遍,把這個就在家門口舉辦的比賽作為新人邁進國際賽場的入場券,你不覺得很合適嗎?”
簡一鳴愣了愣,問出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彆以為我不怎麼關注音樂圈就不知道比賽,花賽打的名頭是‘曲庫量大、難度高’的比賽,現在才開始準備來得及嗎?”
衛叢聳聳肩:“事在人為嘛。”
“而且要提難度,有什麼比賽會比奧賽還難?已經連續三屆奧賽沒有冠軍了,奧賽組委會簡直指著所有人的臉說‘我不是說你們中的誰是辣雞,我說的是你們所有人都是辣雞’的意思了。”
簡一鳴黑線:“我記得閻王王也是他們組委會成員吧?”
衛叢嘿嘿笑:“是啊,他還是花國人在奧賽的紀錄保持者呢,曆史最好成績——第三名。”
“順帶一提,你的老師我呢,四大國際鋼琴賽之一,美國伊莎貝拉國際鋼琴比賽的冠軍,也是我國紀錄保持者,第一個捧杯的人。”
“那個順帶一提就不用提了!”
衛叢對著他的弟子居高臨下地笑問:“所以,練琴嗎,少年?”
簡一鳴一臉痛苦地回答:“練!”
然後衛叢遞給他一疊琴譜就走了。
嘿,都下課了,他不走還乾嘛。簡一鳴要練琴就自己練,難道還要他在旁邊陪練嗎?開什麼玩笑。
衛叢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簡一鳴上晚上的課陪練,衛大校長連班都不想上,怎麼可能會給小孩子做陪練?
他施施然轉道去王曦的琴房。
要說臨音附中最能讓王曦滿意的地方,大概就是符濱河花了大價錢,通過衛叢各種人脈關係建起來的聆音樓了,所以在王曦就要去開巡演之前,他肯定會留在琴房把要上台的曲子再吹毛求疵地練兩天再走。
他不敲門就溜進了王曦的琴房,王曦也沒理他,依舊沉默而認真地繼續他的曲子,等他彈完了才冷聲問他:“又怎麼了?”
“放心吧,好消息。”
王曦一臉懷疑:“什麼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