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叢說七點, 很可能是讓人七點到先練三小時,他到十點才姍姍來遲,但王曦說七點, 他就是會七點準時踏入琴房的人。
為了能七點到, 簡一鳴六點就爬起來,哈欠打到一半見王曦走進來, 他張著嘴,剩下半個哈欠不上不下。
“乾嘛,傻兮兮的。”
簡一鳴把那半口氣吞回肚子裡,嚶都不敢嚶。
“吃早飯了嗎?”
小簡同學慫慫地搖搖頭。
“先吃,吃完再說。”王曦拿出一袋饅頭包子和一杯豆漿放在簡一鳴麵前,狗狗簡的警鈴大作, 感覺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
但知道了也沒什麼用,狗已經在閻王腳下,跑都跑不掉。
王曦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自己家的豬崽, 小豬歡快吃飯時,農民伯伯露出欣慰的笑容。
簡一鳴含著淚吃王曦給他帶的早飯, 宛如犯人行刑前的最後一頓飽飯, 就是彆人還有雞腿,他隻有饅頭包子和豆漿。
嗷嗚嗷嗚。
看簡一鳴吃完了, 他才慢條斯理地說:“來, 今天檢查你的貝多芬三十二首鋼琴奏鳴曲。”
簡一鳴瞪大了他的眼睛,聲音顫抖:“……第二輪的時候……”
“嗯, 第二輪的時候檢查了你的《悲愴》,還有剩下的三十一首。”
簡一鳴震驚且不理解。“十、十一個小時啊……”
“所以你要快點。”王曦表示:“已經七點一刻了。”
簡一鳴哼都不敢哼,立刻擦乾淨他的狗爪子, 進入狀態演奏。
很好。王曦已經準備好和簡一鳴討價還價,狗崽子的識相讓他非常滿意。
第一天,彈了快十二個小時,就算剔除了《悲愴》,連續演奏那麼長的時間門也讓簡一鳴到後麵技術變形,對時間門頓感,看到黑白琴鍵就開始頭暈眼花,練自己按哪個鍵都記不起來,像暈車一樣暈鋼琴。
王曦什麼都沒說,沒有表揚也沒有批評,彈完他就走了。
簡一鳴像個跑完了馬拉鬆,結束的那個瞬間門很快樂,不管成績如何,他都想聽聽教練員的聲音,結果回頭一看,人早就走了,自己背後什麼都沒有,心裡便落落空空的不得勁。
他的不得勁還沒有維持幾分鐘,在走出琴房的那一秒就被“終於自由了”的逃出生天之感替代,然而這也隻是短短的刹那,很快就被無邊的疲憊感淹沒。
連續彈十二個小時,不是鬨著玩的。
他回到家什麼都不想吃,潦草地摸摸出來熱烈迎接他的順利,和於女士打了個招呼,就倒在了床鋪上。
太累了。
腦袋空空好像什麼都沒想,又好像是加載了過量信息死機的電腦一樣。
第二天正常上課,晚上又收到了王曦讓他去琴房的短信。
簡一鳴很想假裝看不見,什麼理由都可以,手機壞了、睡著了、生病了……無數請假的理由在他腦海中閃過,最後想起來的居然是自己答應衛叢的事,和符盛藍那雙綠眼睛。
總不能剛開始就認輸吧?
放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堅持卻遠遠比它困難得多。
此前一直鹹魚的簡一鳴比誰都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又去了,還是按照王曦的要求,從頭到尾彈一次貝多芬的三十二首鋼琴奏鳴曲,彈完狀態比上次好一點,也僅僅是好一點。
彈完出來依舊是加載過度用廢了的樣子。
休息一天彈一天,這種日子持續了一整個星期,正牌老師衛叢也沒問,全權放任王曦折騰,巴不得王曦把自己的課時都上完,自己就不用上課了。不過王曦和符濱河並沒有放任這家夥逍遙在外,先是塞給他一堆文件,改完文件之後把他送上了飛機,參加一個關於音樂高中的會議,算是音高聯賽舉辦的前置意向會議。
具體的商討不需要衛叢,但他人得在那裡。
不樂意開會的衛叢哇哇亂叫,他寧願每天監督簡一鳴練琴都不想去開會。不過符和王聯手,衛叢再大意見也沒有反抗的權利,淌著淚上了飛機。
送走了衛叢,符濱河溜溜達達過來關心人。
“怎麼樣?”符濱河指向不明,王曦卻懂他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