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理記得這隻山羊。
之前在9層的客房裡, 就是他幫助自己找到了那把槍,還和她同時察覺到了賀柏的靠近。
現在他出現在電視的外麵,自己可以更清晰地觀察他。
他比電視裡看起來還要優雅。
一身修身服帖的黑色西服, 白色衣領一塵不染,手上還戴著一副黑手套,嚴絲合縫,將手指包裹得格外修長。
如果忽略那隻腦袋,他就像一位真正的鋼琴家, 雙手搭在琴鍵上的樣子也很賞心悅目。
但他的腦袋實在太有存在感了。
鬱理第一次見到這種配色的山羊。
他的毛發明顯比普通山羊要蓬鬆很多,而且又白又順, 比起山羊, 更像是毛質略厚的長毛貓。這樣漂亮的毛發, 然而頭頂的犄角卻是沉黑色的,堅硬而尖銳, 為他增添了幾分可怖的氣息。
而且他的眼睛還是血一樣的猩紅色。
黑、白、紅,三種最極致的色彩集中在他身上, 達成一種可怕的和諧,搭配那對冰冷詭異的瞳孔,讓人本能地感到恐懼。
鬱理靜靜與他對視, 沒有出聲,也沒有下樓。
半晌, 山羊人不急不緩開口了。
“你喜歡鋼琴嗎?”
和電視裡一樣,聲音很好聽, 像香醇的美酒, 有種莫名的質感。
鬱理沒想到他居然問了一個這麼高雅的問題。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她如實回答,“我是個俗人,看到這架鋼琴, 隻會覺得它很貴,你覺得這算是喜歡嗎?”
“算。”山羊人溫和地說,“喜歡的原因有很多。因為鋼琴的昂貴而喜歡它,同樣也是一種喜歡。”
鬱理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那你出現在這裡,也是因為喜歡這架鋼琴嗎?”
“不。”山羊人微微搖頭,脖子一圈厚厚的白毛也隨之拂動,“我是在等你。”
鬱理聞言,細眉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等我?”
“是的。”山羊人專注地看著她,“我能看見你。”
他的說法很奇怪,乍一聽,仿佛一句廢話。
但鬱理隻稍微思考了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說的“看見”並不是指現在,而是指她在這棟大樓的全部。
如果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那就意味著,這隻山羊人已經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並看見了她每次吞噬怪物的過程。
這棟大樓裡的普通怪物,似乎還做不到這一點。
鬱理沉默幾秒,忽然開口:“你是管理員?”
“你很聰明。”
山羊人似乎笑了一下,毫不吝嗇地稱讚了她。
他倒是很直接,一點都不拐彎抹角,也完全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鬱理直直盯著他,全身肌肉緊繃,腰後的觸手也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態。
雖然之前就察覺到這隻山羊很危險……但沒想到他居然就是玩具屋的管理員。
看來吃太多也不好。把主人都吸引過來了。
“所以那隻雞和蝙蝠,都是你安排的?”鬱理保持向下俯視的姿勢,謹慎地問。
“不能說是安排,隻是提醒一下。”山羊人的語氣還是很溫和,“我對你很感興趣,它們同樣也是。”
很顯然,他的“提醒”模糊了最重要的信息。所以那兩隻怪物才會在初見時理所當然地將她當成人類,並掉以輕心。
鬱理神色不變:“你想試探我?”
“你不喜歡這種方式嗎?”
山羊人仍然保持著彬彬有禮的態度,似乎很想認真地探討這個問題。
鬱理沒有立即回答他。
沒有人喜歡被試探,但剛才那兩隻怪物已經成為了她的食物……所以,這種無傷大雅的試探也可以多多益善。
她垂眸看了山羊人一眼:“或許我還應該謝謝你。”
山羊人似乎又笑了。
鬱理很難從他的五官中判斷出相應的表情,隻能根據那對瞳孔彎曲的弧度,猜測他此時的心情是喜是怒。
“不用謝。”山羊人嗓音低醇,很是悅耳,“那麼,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鬱理:“請問。”
“你願意加入玩具屋嗎?”
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
鬱理仍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她反問道:“加入玩具屋有什麼好處?”
山羊人安靜地注視她:“可以和你的同類待在一起。”
他說的是“你的同類”,言下之意,似乎自己並不屬於這個範疇。
鬱理仔細想了想,然後委婉拒絕了他。
“抱歉,我不想加入。”
山羊人似乎並不意外:“我可以知道理由嗎?”
“因為……”鬱理神色坦然,“我不認為我和那些怪物是同類。”
山羊人與她平靜對視。
幾秒後,他點了點頭,語氣沉緩而充滿認同。
“的確。你是特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