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理站直身體,慢慢觀察四周。
這裡似乎是在某個工廠的樓頂,周圍有很多集裝箱,空氣微微潮濕,西南方向是一望無際的深黑海麵。
她對這些集裝箱有印象,她仍然在這個偏僻的海邊小鎮裡,隻是和周屹他們的距離隔得很遠。
“你以為來的是誰?”鬱理收回視線,看向消防梯上的賀桐。
賀桐提起一旁的銀色箱子,從高高的梯子上一躍而下,動作輕盈得不可思議,漆黑短發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
“我以為會是賀柏,或者跟你一起的那個男人。”賀桐走到鬱理麵前,微微歪頭看她,“反正不是你。”
鬱理:“我也沒想到你在這裡。”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像杜元洲和那個倒黴的後勤人員一樣,被黏液包裹起來,但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是被傳送到了小鎮的另一頭。
看來史萊姆的這個能力和她的水遁的確很像,而且似乎比她的水遁還要方便,畢竟她隻能帶人穿行,不能像史萊姆這樣直接將彆人傳送出去。
不過這個傳送好像也有限製,從賀桐現在的反應來看,應該是隻能傳送到提前設定的位置,不能隨意更改。
賀桐笑了笑:“那個鼻涕蟲和我達成了協議,她會把賀柏送過來,作為交換,由我來解決他。”
原來夏莉真正的合作對象是他。
“你們早就認識了?”
“不是哦。”賀桐挑了下眉,“我們剛認識不到半小時,我連她的名字還不知道呢。”
如果他說的情況屬實,那他們就是在從老劉家裡出來後認識的。
不到半小時的功夫,就拉好了自己的合作對象,還製定了切實可行的計劃方案……這麼看來,史萊姆的辦事效率還挺高的。
不過她還是有點急了,否則也不會將鬱理傳送過來,從當時略微混亂的狀況來看,鬱理更傾向於這是史萊姆的失誤。
史萊姆知道有周屹和賀柏在,想要殺掉鬱理的難度會很大,所以特地和同為異常的賀桐交易,先把礙事的賀柏和周屹轉移出去,再專心對付鬱理。
但也是因為有周屹、賀柏這兩人在,才使她這個看似簡單的計劃實施起來格外困難。
無論是周屹的能力還是賀柏的攻擊性都讓她難以鎖定,而最後那些急劇翻湧的黏液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
——她急於分散他們,所以才會把鬱理傳送過來。
鬱理微微蹙眉。
理論上,有周屹和賀柏兩人在,應該不用太擔心。但夏莉能單殺杜元洲,而且她的汙染性還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夏莉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鬱理很不喜歡這種完全被動的狀態。她決定儘快回去。
她剛邁出一條腿,賀桐便伸手攔住了她。
“你要去哪兒?”
“我要回去。”鬱理瞥了他一眼,“怎麼,你要跟我一起?”
“我一般不
會拒絕女孩子。”賀桐仍是笑眯眯地看著她,“但你現在不能走。抱歉啦。”
看來他想把她留在這裡。
鬱理試圖提醒他:“我隻是個普通人,留不留下都不會對局勢產生影響。”
賀桐聞言,微微俯身湊近她。
他的眼睛很亮,彎腰時額前的黑發輕輕晃動,睫毛在夜色下若隱若現,像黑暗中轉瞬即逝的細碎星光。
“你真的隻是個普通人?”他好奇地注視著鬱理,“從那個鼻涕蟲的反應來看,她好像沒把你當成普通人啊。”
他這種試探的方式也和賀柏很像,看上去友好隨和,實則充滿了尖銳的攻擊性。
鬱理平靜地說:“我已經知道你不是賀柏,你不用再偽裝成他的樣子了。”
賀桐動作一頓,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
“偽裝?”他慢慢地說,“你認為我是故意裝成他的樣子?”
“難道不是嗎?”鬱理神色不變,“你連說話的語氣都跟他很像。”
賀桐緊盯著她:“你憑什麼認為是我像他,而不是他像我?”
鬱理對上他的目光,沒有回答,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來你很介意這一點。”
賀桐的眼神一瞬間變得無比陰冷。
他意識到,鬱理也在試探他。
“現在不像了。”鬱理一本正經地點評,“賀柏不會露出這種眼神。”
賀桐慢慢挺直腰背,冰冷地俯視她,目光陰鬱而刺骨,如同在看一具發臭的屍體。
鬱理無動於衷,一臉坦然地與他對視。
潮濕的冷風從他們之間穿過,周圍靜得可怕,仿佛有種緊繃的張力在兩人之間推拉。
半晌,賀桐笑了一聲,又恢複了大大咧咧的表情。
“你和他很熟?”
“沒有很熟。”鬱理誠實回答,“隻是見過幾麵的關係而已。”
“但你似乎很了解他。”賀桐轉了下手邊的箱子,“他還和你說過什麼?有關我的事情。”
“也沒說什麼。”鬱理回憶了一下,“他說不能當著你的麵叫你河童,不然你會生氣。”
“我現在確實有點生氣。”賀桐點點頭,“還有呢?”
“還有你是異常,那些很像蜈蚣的怪物都是被你汙染的。”
“這一點也沒錯。”賀桐繼續點頭,“還有呢?”
“還有,”鬱理微微一頓,抬眸觀察他的表情,“他會殺了你。”
果然,這次賀桐的表情終於發生變化。
他動作一停,指尖按住銀色的箱子,發出一聲譏嘲的輕笑:“他還真敢說啊。”
這個上一秒還在飛快轉動的箱子被他一根手指就按停了,而他看起來並未用力,仿佛控製的不是一個沉重的箱子,而是一根細細的筷子。
鬱理:“你們好像很討厭對方。”
賀桐嘴角上揚地看著她,眼底卻毫無笑意:“我隻是不喜歡有人和我
一樣而已。”
鬱理很淡定:“可以理解,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賀桐盯著她看了幾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對她說的話似乎有些意外。
“我還以為你會說,我和他本來就不一樣。”
這次輪到鬱理疑惑了:“哪裡不一樣?”
賀桐微微歪頭:“他是能力者,而我是異常?”
“能力者和異常不是都一樣嗎?”鬱理說,“同樣都是經過異變的人類,隻是異變的方向不同罷了。”
賀桐聞言,看她的眼神漸漸變得新奇而探究。
“這種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他眨了下眼,“你真的隻是個普通人?”
“這個問題,等你見到賀柏去問他吧。”鬱理無意跟他再糾纏下去,“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她揮揮手,轉身欲走。
但她卻沒有走出去。
因為賀桐穩穩地拉住了她。
“不好意思,”賀桐不緊不慢地說,“你還是不能走。”
鬱理微訝:“看不出來你這麼聽史萊姆的話。”
“這不叫聽話,這叫有契約精神。”賀桐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更何況,我一個人待在這裡也挺無聊的。反正賀柏還沒來,不如你先陪我打發一下時間?”
該說不愧是兄弟嗎?就連難纏這一點也和賀柏很像……
鬱理忍不住歎氣:“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賀桐臉上笑意不變:“那就隻能殺掉你了。”
鬱理又歎了口氣。
她是真的不想和賀桐打起來。畢竟現在史萊姆的優先級要高於他,而且她也不想在這種地方放出觸手。
如果過會兒史萊姆又把周屹或者賀柏傳送過來,那她豈不是當場就暴露了。
雖然她也不是很怕暴露,但不怕是一回事,不想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暫時還不想失去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也不太想讓周屹知道她是異常。
“好吧。”鬱理看了看周圍,“你想怎麼打發時間?”
他們所在的樓頂沒有水,她想要快速離開這裡,除了打暈賀桐,就隻能跳進西南後方的大海,那是距離她最近的水域。
可惜,太遠了。
“我想想。”賀桐摸了摸下巴,“要不就來聊聊你和賀柏的關係吧?”他眼睛一亮,“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鬱理耐心地說:“我和賀柏沒有關係。”
“是嗎?”賀桐似乎不信,“但他好像跟你說了很多啊。”
“隻是順口提一嘴罷了。”鬱理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你能不能鬆開我?這不是友好聊天的態度吧。”
賀桐笑眯眯道:“我隻是怕你跑掉。”
鬱理:“賀柏就不會這樣對我。”
賀桐聞言,非但沒有鬆開她,反而倏地往後一扯。
鬱理沒有防備,整個人被他扯得向前一傾,正好撞在他身上。
賀桐扣緊鬱理的腰,微微擠壓她的身體,迫使她抬起臉,以一種近乎仰視的姿態看著自己。
“看來賀柏沒有告訴你,我很討厭彆人拿我和他作比較。”他笑眯眯地說。
“為什麼?”鬱理神情平靜,仿佛完全沒有感到哪裡不適,“怕被他比下去嗎?”
賀桐不說話了。
他抬起手,按在鬱理纖細的脖頸上,拇指抵住動脈,冰涼的指尖緩慢摩挲。
他輕聲問:“你對賀柏,也是這種態度嗎?”
“那倒沒有。”鬱理說,“畢竟他比你……”
不等她說完,賀桐突然掐住她的脖子,目光陰冷地盯視她。
“我不是說了,不準拿我和他作比較嗎?”
鬱理的表情近乎平淡:“是你先問我的。”
賀桐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底的光冰冷幽沉,令人不寒而栗。
“我改變主意了。”
鬱理:“請說。”
“不等賀柏了。”賀桐彎眸笑起來,“我現在就要殺了你。”
鬱理微微歎息。
毫不意外的回答。
看來隻能先解決他,再回去解決那隻黏糊糊的史萊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