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屹回到了15區。
此時已是深夜,控製局燈火通明，工作人員忙忙碌碌，和白天幾乎沒有區彆。
夏楠、唐邵和薛山輝正在會議室裡查看今天的巡邏報告,周屹一進來,三人立刻放下報告。
“周隊，尹士佳已經做完所有檢查,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夏楠言簡意賅地彙報。
“嗯。”周屹應了一聲,“她都想起來了嗎？”
“想起來了,但整個過程非常短，鬱理和她其實沒有任何交流。”夏楠說,“據她所說,當時她正在洗手，突然被一個類似章魚觸須的東西纏住，然後她就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仿佛被拖入水中,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轉移到了醫院的衛生間裡。”
周屹：“之後呢？”
“之後她就被打暈了。”夏楠有些無奈。
聽上去這個過程實施得非常迅速，前後恐怕不會超過兩分鐘。
悄無聲息，乾淨利落,的確是她的作風。
周屹試圖回憶起那天下午的尹士佳是什麼樣的，然而思索半晌，卻什麼都回憶不起來。
自己當時的精神狀態極度緊繃，彆說是對方的行為舉止了,他連那天一起巡邏的那幾l個外勤人員長什麼樣子都沒印象。
如果他能更警惕一點、更細心一點……
周屹不可避免地感到後悔。
他不知道在那長達六小時的巡邏裡，潛伏在他身邊的鬱理想了什麼、做了什麼，這讓他焦躁不安，備受煎熬。
他無法控製地想了解她,但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該被這種思緒占據理智。
他隻要知道她是危險的異常，是必須被清理的汙染源，這就足夠了。
“周隊……”夏楠遲疑地開口，“鬱理特地回來一趟，還跟著你出去巡邏，她到底想做什麼？”
“……我不知道。”周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大腦恢複冷靜，“也許是為了獲取情報，也許是為了測試能力。我猜不透她的意圖。”
夏楠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猶豫幾l秒，終究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想。
其實她有想過，鬱理偽裝成外勤人員的樣子跟周隊一起巡邏，還一巡就是一下午加一個晚上，會不會就是為了回來看看周隊？
但她很快便否認了這個猜測。
鬱理是異常，自己不該用普通人類的思維去揣測她、分析她的行為邏輯。
更何況，她也不該用這種感性的猜測乾擾周隊。這會使他更痛苦。
“應該是為了獲取情報吧。”夏楠說道，“通緝令透露的信息太少了，她肯定也想知道控製局對她的了解究竟有多少。”
周屹沒有再說話。
唐邵小心觀察他的神色，開口詢問：“周隊……總局那邊有什麼新的進展嗎？”
總局之所以這麼快又召開緊急會議，還是因為“章魚”——也就是他們所熟知的鬱理。
據總局發來的通知，下午三
點，鬱理和賀桐突然出現，不但順利潛入總局，還在中心城引起了不小的騷亂。
這對總局來說，不僅是極大的威脅，也是赤|裸裸的挑釁。
這次緊急會議的內容，多半也是圍繞如何討伐鬱理而展開的。
對於唐邵的詢問，周屹沒有細說，隻是簡短回答：“她在21區。”
另外三人頓時看了看彼此。
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轉移到了21區……看來鬱理準備的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充分。
“21區……”薛山輝問道，“是第八特遣隊發現的？”
周屹頷首。
“那他們抓到了她嗎？”唐邵迫不及待地問。
“沒有。”周屹語氣淡淡，平靜地聽不出情緒，“總局決定先監視他們，等時機成熟再開展聯合行動。”
聯合行動！
一聽到這個詞，唐邵的眼睛瞬間亮了。
“周隊，這次我是不是可以參加了？我畢竟有和他們交手過的經驗，肯定比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要強多了……”
“你想參加就跟夏楠申請吧，不用問我。”周屹直接打斷他。
唐邵立刻看向夏楠。
夏楠被他殷切的目光看得渾身難受，隻得無奈地點了下頭。
唐邵：“好耶！”
“對方可是連司隊都解決不了的SSS級異常，不知道你在激動什麼。”薛山輝咂了下舌，一副很嫌棄他的樣子。
“上次隻有司隊一個人，這次可是聯合行動，那麼多能力者呢，有什麼好怕的？”唐邵信心滿滿，“再說了，誰知道總局那邊還有沒有秘密武器，說不定他們已經研發出了新的對異常寶具……”
“還寶具，你遊戲玩多了吧？”
“去你的吧！我每天兢兢業業巡邏，連遊戲都沒空打開，你少在周隊麵前汙蔑我！”
“你還用汙蔑？少抬舉自己了……”
兩人吵吵嚷嚷，周屹聽著他們的對話，眉頭漸漸蹙起。
過了一會兒，他扭頭看向夏楠：“近期送往總局的異常，你這邊同步了嗎？”
“同步了，相應的調查報告也都能查到。”夏楠疑惑地問，“周隊，有什麼問題嗎？”
周屹：“所有調查報告都有？”
夏楠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見他如此嚴肅，還是打開桌上的電腦，快速確認了一遍。
她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有一隻異常的調查報告似乎過於簡略了。
“周隊，這個。”夏楠將這份調查報告調出來，然後將屏幕轉向周屹，“報告隻有兩頁，而且沒有公布異變前的具體信息。”
周屹將這份調查報告仔細地從頭看到尾。
於23區發現，由第九特遣隊連夜送往研究所——正如夏楠所說，這份報告非常簡略。除了流水賬似的收容記錄，實質性的內容少之又少，這隻異常的人形、異變原因、汙染性……甚至連最清晰的正麵照片都沒有。
這隻異常會和融合了一號基因的那隻異常有關嗎？
周屹看著報告上模糊的照片，心底的異樣感揮之不去。
他不是賀柏，從來不會對研究所的工作抱有好奇。但他們這次製造出的產物是專門針對鬱理的……
周屹揉了揉眉心，努力讓自己保持理智、清醒、絕對正義。
腦海裡仿佛有一座天平，一邊是人類，一邊是鬱理，正在艱難地維持平衡。
半晌，他低聲道：“把這份報告發給我。”
夏楠：“是。”
*
21區。
吃完夜宵，異常們橫七豎八地坐在客廳裡，富貴則趴在桌角，津津有味地吃著年年給它烤的小魚乾。
“老大，能感知到有多少人嗎？”喬越西緊張地問。
“不能，他們好像帶了某種乾擾器，把自身的精神力都屏蔽了。”鬱理搖搖頭，“不過大概位置還是能感知到的，也就東南西北四個角吧。”
喬越西：“那不是把我們團團包圍了嗎！”
“彆擔心，他們不敢貿然動手。”賀桐拍拍他的肩膀，輕鬆地說，“就算真動手了，你也可以躲起來，像你這麼普通的異常，他們是不會發現的。”
喬越西：“……”
“他們大概是打算先監視我們的情況，等時機合適的時候再出手。”童曉推測道。
真冬：“什麼樣就算是時機合適？”
童曉微笑：“比如我們都分散了，或者有人落單了……”
“這個可能性很大。”鬱理思索道，“不過這樣的話，我的實驗可就不好做了啊……”
白夜側眸看她：“什麼實驗？”
“就是對特殊武器產生抗性的實驗。”
鬱理將在研究所與高教授的交流與推測簡單複述了一遍。
“聽起來很不錯。”白夜若有所思，“你原本打算用誰來做實驗？”
“就外麵的那些異常啊，抓到誰就是誰，反正也沒區彆。”鬱理理所當然地說。
雖然這裡坐了一屋子異常，但這不代表她會對其他異常產生同理心。必要的時候，就算讓她把全世界的異常都吃掉，她也不會客氣。
——除了屋裡這幾l隻。
“抓異常倒是不難，就怕控製局趁機偷襲。”白夜想了想，“不然就在這裡實驗吧？”
“這裡？”真冬奇怪道，“這裡怎麼做實驗？”
賀桐挑了下眉，隨即露出了然的笑意：“他的意思，應該是想在我們之中選一個作為實驗對象……”
喬越西立刻點頭：“他就是這個意思！”
這隻死撲棱蛾子，都這種時候了還想暗戳戳地坑害他們，可真夠歹毒的！
白夜人畜無害地笑了笑：“說是實驗，其實隻是吃掉她的一截觸手而已。難道你們很抗拒？”
“……當然沒有！”
喬越西當即反駁，同時心虛地瞄了鬱理一眼。
其實他的確很抗拒，不止抗拒，還很害怕，害怕到隻要一想到那個畫麵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害怕鬱理，純粹因為觸手是生的、活的，而且還是鬱理的一部分。讓他吃掉鬱理的一部分，就像讓他吃人一樣，這感覺太怪異、也太驚悚了。
而且鬱理現在還吸收了一號。連鬱理自己都無法好好消化掉那個可怕的怪物，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被反噬……
喬越西越想越慌，連原本放鬆的後背都不自覺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