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軒的院子裡。
喬瑜默然佇立在敞開的殿門後。
看著近在咫尺處發生了血案, 他不知說什麼,隻是注視那痛哭流涕的宦官安承, 默默感歎:這可真是個人才!
若不是這人突然喊了那麼一句,讓其他人以為皇帝要動手傷人,恐怕軒轅仲現在還好端端地站在那兒。
而不是餘生戛然而止。
話說,皇帝突然駕崩,我們這些選侍是不是自由了……
喬瑜的思緒漸漸發散。
這時。
“仙人,您沒事吧?”
在兵士們都在清理刀劍上的血跡時,安承短暫地抹了抹硬擠出的眼淚。
他第一個湊到門檻那裡跪伏著,伸著脖子關切問道,臉上浮現憧憬的笑。
聞言,其他人也從皇帝逝世的國殤裡掙脫出來, 爭著搶著圍在雪月軒殿門口, 七嘴八舌地小心問候美人。
徒留軒轅仲的屍身孤零零地躺在雪地裡,漸漸染紅這片白。
“我沒事, 今夜多謝諸位英傑……”
喬瑜沒直接謝他們把皇帝刀了, 隻能如此委婉道,同時提醒麵前這些不合時宜地笑得露出牙齦的人們。
“陛下已去, 諸位可曾想過如何善後?”
總不能一把火燒了吧!
“仙人主子不用擔心,奴定會將此事料理妥當!”
安承爬起身對天發誓, 他和禦林軍統領小聲商議了幾句, 很快就帶著那些兵士們利索地把皇帝運走。
“這醃臢物就不留在這臟了仙人主子的眼了, 奴先告退,日後還求主子憐惜……”
宦官依依不舍道。
他還想順便拖走重傷在身的安牧,卻被小宮人湯全攔下了。
喬瑜也說安牧可直接留在雪月軒裡養傷,畢竟這血呼啦差的模樣實在駭人,看著不宜挪動。
“牧總管倒是好福氣。”
安承陰陽怪氣地瞪著坐在地上的安牧, 眼睛像刀一樣剜著對方唯一完好的那張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俊臉,恨不能以身相代。
可以留在仙人的身旁近距離養傷哎!就算每天隻能見一麵仙人,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傷的怎麼就不是我呢?
你丫真走運!
安承不斷腹誹,雙眼通紅地離開了。他幾步一回頭,留戀萬分,直到雪月軒的殿門關緊。
*
在安置好受傷的人後,喬瑜回寢室裡哄睡了一屋子不安的選侍們,終於鬆口氣,有了朦朧睡意。
比睡意更惱人的是渴水。
感到乾渴的喬瑜輕手輕腳地下榻,隨意從木椅上抓了件棉袍披在身上,借著窗邊流淌進來的清涼月光,慢慢摸索到桌邊。
然而,矮桌上的大肚壺裡竟空落落的,沒一滴水。
清麗無雙的美人為此微微攏起眉心,信手從桌上拿了隻竹杯便出了門。
後院的竹林旁有一口井,倒也能暫時解了燃眉之急。
雖如此想著,被寒夜凍得來去如風的喬瑜,隻淺淺喝了幾口清冽沁涼的井水,便像逃命似的趕回寢室裡。
他坐在暖烘烘的炭盆旁默默取暖,好一陣兒才回過溫,渾然不知那雪月軒的牆上掛了個心潮澎湃的登徒子,差點為那驚世美色所殺。
又寬又高的白牆上。
軒轅昭隨意地坐著,深邃的眸子半明半滅,莫名舒展的劍眉和寬厚沉著的氣質,仿佛一座小山般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他雙手托腮,整個人幾乎連魂都要隨著那剛剛的豔鬼狐魅飛走了!
一襲最普通不過的黑袍,最壓抑的顏色,卻丁點沒有壓住美人撼人心魄的豔麗,反而為那動人的絕色添了點禁忌的誘惑。
像是黑暗中誕生的最純淨潔白的曇花,誘人采擷。
隻記得美人那雙眸灩灩含春水,冰肌瑩瑩透粉霧,顛倒眾生的容色難以言喻。
難怪連死死握著手下人軟肋的軒轅仲都會死的如此可笑。
男人此刻近乎陶醉地想著:
麵對這樣眼波流轉間便輕易奪去人所有神誌和□□的美人,誰能舍得傷他分毫?若是有一星半點的可能傷了美人,便是皇帝,這些豺犬們也會照砍不誤!
由於離得遠,軒轅昭在射箭後隻看到了模糊的灰色身影和月色下那白玉般剔透瑩潤的肌膚。
然而,即使是模糊的身影也瞬間攪亂了他心底一直平靜無波的湖水,哥兒與生俱來的多情惑人的氣質輕易撩起陣陣波瀾。
所以他才會在雪月軒關了門後,還殷殷地攀上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