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冷漠無情的湛離仙君再次喝問道:“玉影, 你可認罪?”
帶著怒意的質問神音響徹耳畔,幾乎震得識海顫動,更抹消了縈繞不散的霧氣, 讓落仙台上的一切都清清楚楚, 分毫必現地顯露在眾仙麵前。
不少小仙也難受得頭暈眼花, 互相照應著不至於跌倒。
慣常冷眼旁觀世間紛擾的止瀾仙君手握祭煉過的曆劫功德佛珠,一顆一顆地數著珠串。
他目光空茫茫地落在喬瑜身上, 和看一團毫無意義的空氣沒什麼兩樣。
不沾劫氣,不惹是非。
方能得證永恒超脫。
止瀾的視線收了回來, 留在住處的分身已將這千年來玉影仙人贈送的賀禮挑出, 碾作最純淨的仙靈氣灑落下界。
落仙台。
被湛離多加針對的喬瑜身形一顫, 搭在麵上的那隻手不曾動彈, 另一隻手卻撫在了小腹的傷口處,狠狠握住了那柄離火神劍——
這劍的劍胚, 還是他送給湛離的生辰禮。
真不愧是天地間的一縷異火, 竟能不懼他體內帶著仙界至毒的血, 死死鎖住他的修為。
“認罪?”
“我何罪之有?”
喬瑜似笑非笑地問道。
沙啞的嗓音悠悠回蕩,遠沒有前幾天高傲自矜時那般清亮獨特,偏偏此刻聽起來卻莫名地勾起人心底的綺思, 幾乎引發觸及神魂的戰栗。
一些小仙甚至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想上落仙台扶起落難的玉影仙人。
沒人注意,喬瑜已經將手深入傷口, 死死地握住劍身, 借由指尖將心尖暗黑的精血逼出,細細密密地抹在劍身上。
“何罪之有?”
湛離還沒說話,麵若桃李的桃夭夭已迫不及待地挽著愛人的手,臉色發白地顫著聲道:“玉, 玉影哥哥,你做的事,是我和湛離親眼所見,難道還能有假?”
“刻意謀害仙人,這已是犯了天規。雖然我隻是個微末小仙,卻能承蒙湛離仙君錯愛,也難怪玉影哥哥吃醋,一時忘乎所以想除掉我,追求湛離……
但玉影你平日裡總愛拿天規說事,不近人情,這會兒怎麼……故作不知呢?”
雖然表現的矯揉造作,其他仙人們不用仙力都能看出桃夭夭並未受傷,但護短的湛離還是又揮出了一道金戈之氣泄憤。
“真是冥頑不靈!”
一道金戈銳氣瞬間化為萬千道,密密覆蓋了喬瑜的全身,慢慢陷落消散,過程不亞於凡間淩遲之苦。
可惜了。
玉影用手擋著臉,沒毀了他那張慣愛勾三搭四、妖妖嬈嬈不甚正經的狐媚子臉。
桃夭夭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明知喬瑜對所有人都不假辭色,仍故意歪曲事實地在心裡罵了幾句,充滿了奪愛勝利、將情敵踩在腳底下的爽感。
“你若知罪,隻需下凡間曆劫輪回贖罪,若公然違逆天規……那便不能怪我不留情麵!”
剛愎自用的湛離仙君冷冷道,無情地看著落仙台上那個衣袍幾乎全然被仙血染成金色的纖弱身影,仿佛一朵即將被疾風驟雨摧毀的柔嫩金色小花。
在察覺心底竟有一絲不忍和憐惜後,他更橫眉豎目,驀然陰沉的眉眼裡盈滿駭人的肅殺之氣——
這恬不知恥的玉影,竟然敢當著夭夭的麵仍惺惺作態地勾引我!
“我沒罪。”
終於,將離火廢了!
落仙台上,喬瑜吃力地坐起身,單手拔出小腹的離火神劍,“當啷”一聲扔到旁邊。
獲得自由的仙力在體內奔騰,倏忽之間便修複了諸多斷裂扭曲的經脈和傷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湛離,你自詡第一仙君,口口聲聲為了天規,可敢將當日一切用溯洄鏡映照展出?!”
以心尖的本源毒血和半具仙骨為代價,元氣大傷的喬瑜總算恢複了巔峰時的一半戰力,不再是旁人砧板上的魚肉。
回想到前世還想著保留有用之身,以圖大道……
嗬,全保留給桃夭夭作進階靈物了!
“溯洄鏡也是你能用的?仙界還從未有人能騙過我的眼睛。”
湛離不屑一顧道,抬手想喚回離火神劍,這時才感知到了不對勁。
隻見地上通紅一片的離火神劍散發著幽幽暗光,其上散發的看不見摸不著的至毒瘴氣,無聲無息間籠罩了他和桃夭夭兩人。
說話間早已不知吸入了多少。
“現在才想祛毒?”
“晚了!”
喬瑜怡怡然施了潔塵咒,周身瞬間清潔一新,烏發如雲瞬間溫馴地垂落身後,普通的藍玉發簪順著發絲墜落在地,斷成幾截不規則的碎片。
他昂首看向眾人,誓要走得瀟灑,揮揮袖子留下一堆爛攤子。
“怎麼,說不出話了?”
萬籟俱寂,唯餘風聲飄渺。
確實。
所有仙人,包括一直笑吟吟當作看戲的雲畫仙君,遊離在外的止瀾仙君,甚至是喊打喊殺、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湛離仙君,全都在瞬間成了凡間口不能語的啞巴。
他們幾乎一眼就被落仙台上那個鐘天地之靈秀的美人吸引,心神瞬間被俘獲。
全身上下的每一分每一毫的法力,都在瘋狂叫囂著臣服,叫囂著要趴伏在美人腳下當個微不足道的暖腳凳。
原來,真正被天地所鐘愛的美人,竟是這個模樣!不用他做任何事,單單是站在那兒,便能顛倒眾生,揉碎世人紛至遝來的渴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