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竹樓倒塌聲, 磚塊碎裂聲,震天響的喊打喊殺聲,刀劍落在人身上和骨頭摩擦的聲音……
橘紅色明滅火光衝天,黑色濃煙滾滾席卷了每一個角落, 伴隨哀嚎和怒吼, 驚走了無數的鳥雀蟲蛇。
山野裡, 最近的樹枝上隻有膽子大的黑烏鴉停留, 豆大的小眼映照出一幕幕慘狀。
在某個倒塌的竹樓底部。
“瑜兒, 彆出聲!”
“你好好地, 咳咳, 等從小孔裡第三十次見到月亮,咳,再從禁閉室裡爬出來!”
風韻猶存的女人把七八歲的兒子關進地下的禁閉室,下麵緊挨著地窖, 隻隔著薄薄的一層土牆,吃的喝的都有。
娘!
小喬瑜驚慌地想伸手抓住女人的衣角,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被濃煙熏得淚水橫溢。
然而他什麼也沒捉住。
“乖, 瑜兒最聽話了!”
女人死死地盯著兒子的眼睛,急促道:“來, 重複一遍,咳咳,剛剛娘說了什麼?”
她捂住嘴又咳了一陣,努力壓低了聲音,胸前薄薄的紅紗衣染了暗紅的血,再也沒了輕靈莫測的感覺。
“乖乖的,不準出聲,見了三十次月亮再出去。”
小喬瑜說完後不安地咬著下唇, 他剛剛似乎聽到了隔壁青倪姐弟的慘叫聲,比他們去年被毛蟲刺了一身的時候的聲音更慎人。
“嗯,乖乖的!”
女人聽著外麵不斷靠近的腳步聲,終於將禁閉室的門關上,迅速從旁邊跺了跺土掩藏,自己躲進了倒塌的家裡僅存完好的水缸裡。
藏好後,她又將一片鮮紅惹眼的衣角稍稍塞出去一點,指間用力地發白。
活下去,瑜兒!
至於自己……
女人眼角發紅,默默生吞了隨身攜帶的奪命母蠱,感受這蠱蟲在嗓子裡挪動著往下,心底發狠:
該死的軒轅殤!就為了那個自甘下賤、放棄聖子之位和你離開苗疆的賤人,你就屠儘我們一族!
殺了青姨他們,還想要我族聖物續命凝魂蠱?做夢!
作為苗疆最後一任聖女,我就算死了也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等著吧……
*
“一群廢物!”
“小小一群苗族人也讓能虎豹騎傷筋動骨?”
俊美威儀的軒轅殤滿臉冷酷,森然目光蘊含著比冰天雪地的陷阱更寒冷的無情,挺直的鼻梁下,薄唇挑起輕蔑不屑的弧度:
“回去自己領罰!現傳我命令,寅時,馭風營隨我踏平苗疆每一塊土地!”
“是,主子!”
黑衣人頓首叩頭,連忙領命而去。
營帳裡。
軒轅殤回到床榻旁,凝視著床上昏睡不醒身形單薄的白衣少年,他冷酷的神情一變,格外憐惜地撫摸著少年精致卓絕的側顏,溫聲發誓道:
“諾諾,以前是我錯了,等你治好了傷,我一定把你捧在手心裡愛護,對你言聽計從。”
“諾諾,那個騙你心頭血的賤人已經被我賣到了小倌館,現在看到人隻會□□了。”
“還有我那個對你下毒的表弟,現在嫁了個傻子,大夫說他瘋了,嗬,瘋了也要慢慢贖罪。”
“……諾諾,快點醒過來吧,彆拋下我一個人。”
軒轅殤滿目柔情,眼角甚至落下一滴淚,聲音低至微不可聞,“我真的知道錯了,不該不相信你……”
然而,床上的少年仍舊沉睡著,沒有一點動靜。
“主子,準備好了。”
黑衣人在營帳門口現身,卑躬屈膝地回稟道,額頭還冒著汗,露出的一雙眼睛隻敢盯著地麵。
“現在出發!”
軒轅殤大手一揮吩咐道,他伸手打橫抱起床上漂亮脆弱的白衣少年,大踏步地朝外走,輕鬆跨上駿馬。
“苗疆,哼,不識抬舉!”
*
小喬瑜躲在禁閉室裡,聽不到外麵的動靜,隻能通過小孔裡的銅鏡看到外麵漆黑的天空。
他蜷縮在角落裡,眼睛一直盯著小孔,胡思亂想著。
外麵發生了什麼?是有壞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