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臥室內落滿了灰塵, 牆外的蔓藤頂破玻璃窗蜿蜒爬滿了四壁和天花板。
木地板腐朽起翹，踩在上麵嘎吱嘎吱作響。
實木床掉漆發黴，左側的床頭櫃上放著一個編織筐, 裡麵是一件粉色的兒童毛衣，細小的蔓藤在其中穿行交織，淡黃的小花幾乎和毛衣融為一體。
編織筐下壓著一張發黃的紙條, 上方懸浮著一個巴掌大的虛擬屏。
【恭喜找到通關線索——莎莉的遺言】
【莎莉自知時日無多, 將女兒托付給住在市區的父母, 在彌留之際親手為女兒織了這件毛衣，卻沒能親手送到女兒手裡, 希望你們可以幫她完成遺願。】
【觸發通關任務——將毛衣送給莎莉的女兒。】
【獲得道具——編織毛衣。】
閻琛和黎澈的屏幕一閃，畫麵裡浮現出一件粉色小毛衣，還有標注著任務目標的地圖。
目標位置幾乎在整個城市的正中心，從這裡出發五十公裡, 以小三輪的正常速度，一個半小時左右能到。
可小三輪快被玩散架了，當前的懲罰級彆又高, 碰到一次掉一個輪子，根本經不起幾次折騰, 到時候可能真要扛著走。
黎澈看看時間，下午兩點半, 幽幽道：“一件毛衣而已不能寄快遞嗎？還費這事。”
閻琛：“……”
就你聰明。
刺耳的鳴笛聲響徹整個廢棄之城。
閻琛透過蔓藤的間隙看向窗外，不遠處的高樓上出現高度至少十米的巨屏, 畫麵顯示著一張地圖, 在悅興小區的位置標了兩個紅點。
同樣的巨屏很快散布到城市的各個角落。
【通關線索已被找到，所有玩家可前往搶奪。】
閻琛見自己的屏幕上也出現了這行字，也就是說存活的一萬三千名玩家都收到了通知, 並且可以查看巨屏上的跟蹤信息來找到他們。
看樣子，這場比賽進入最後的混戰階段了。
黎澈：“又是吆喝的小三輪，又是巨屏跟蹤，目標還在正中心，擱著瘋狂疊debuff呢？”
閻琛：“怕了？”
黎澈：“你都沒怕，我怕什麼？”
激將法對好勝心強的黎澈一向很好用，閻琛沒什麼表情地點點頭，示意他一起離開。
附近玩家不少，看到提示後都朝著地圖上的紅點追過去，結果在居民樓下發現了吆喝的小三輪。
“這、這不是大佬的車嗎？！”
“得到通關線索的是閻琛和黎澈吧？一點都不意外。”
“那我們跑過來乾什麼？送人頭？”
“走了走了，我子|彈也沒有跟來瞎湊什麼熱鬨，還不如多刷點題攢攢積分。”
“好不容易跟大佬同一場競賽，過去刷個臉熟也好啊！”
下樓梯時，閻琛透過窗戶看到門口聚集了二三十個人，正在激烈地討論著什麼，而三蹦子就被他們圍在中間。
黎澈拔槍取出彈匣掃了一眼又推回去：“四發。”
閻琛：“兩發。”
黎澈站在窗邊，配槍在手指間靈活地轉了幾個來回，拖著散漫的嗓音慢悠悠地問：“殺出去？怎麼分配？”
閻琛：“你搶車，我擋人。”
一輛破車還要上趕著去搶回來，黎澈在心裡罵了恒星一萬遍。
一天天的不乾正事，儘整些沒用的。
對付一群新兵蛋子就不用偷襲了。
快到門口時，閻琛抬手比倒計時的手勢，倒計時到零，兩人同時動手。
門口那些玩家本就一直在張望，見閻琛和黎澈同時出來，一半人嚇得嗷嗷叫，轉頭就跑。
剩下那一半人對著兩人鞠躬。
“大佬，我們是特地過來向你們討教的。”
“我、我真的很喜歡你們！”
“我沒子|彈請放心！”
“我也沒有！”
心理年齡二十八的閻琛/黎澈：“……”
這怎麼下得去手？
一個beta男學生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那我先上了！”
一出手，beta剛才那副靦腆的模樣蕩然無存，表情嚴肅，精神高度集中，比平時上訓練課還認真。
“那我也來了！”
“我不要一個人跟大佬打，我也一起！”
“那我排隊等等吧。”
黎澈：“……”
還堵在這裡排隊？！
“用點力，沒吃飯？”黎澈擋住懟臉過來的拳頭，一腳把人踹出去。
閻琛一個人對付三個，還分彆指出三人的缺點，覺得太慢了，對人群抬抬下巴：“一起上吧。”
學生們麵麵相覷，興衝衝地一擁而上。
“來了！”
直播間彈幕閃過一堆“哈哈哈哈哈”。
“這是比賽？分明是粉絲見麵會啊哈哈哈哈哈”
“閻琛：就——挺意外的。”
“哈哈哈哈我澈都煩死了，明明連比賽都不想比，還要被一群粉絲圍著要‘簽名’。”
“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戰術，車輪戰消耗我琛和我澈的體力，線索不就輕鬆到手？”
“嗷嗷嗷嗷嗷！好羨慕這些玩家！搞得我也想上軍校了。”
踢飛第十四個玩家後，黎澈長腿一邁，坐上小三輪一個帥氣的掃尾，讓身旁的空位靠近閻琛：“上車！”
閻琛提著最後一個玩家丟出去，抬手搭著頂棚，彎腰坐進去。
小三輪承受兩個人的重量，明顯下沉，黎澈一腳油門開出去：“你悠著點，要被你坐塌了。”
閻琛沒什麼表情的懟回去：“要是塌了，也有你一份功勞。”
小區裡路況很差，小三輪顛簸得特彆厲害，黎澈又是賽車型選手，越顛簸油門踩得越猛。
閻琛搭著他的肩好幾次差點顛出去，忍無可忍開口提醒：“開穩點。”
“已經很穩了吧？”黎澈有恃無恐地笑笑，完全不管閻琛死活，“我這人開車就這樣，你第一次坐我的車？”
為避開前方的碎石又一次急轉，閻琛差點飛出去，乾脆伸手環住黎澈的腰。
黎澈一驚：“乾什麼？”
閻琛摟住不放，氣度從容，語速不緊不慢：“沒什麼，你隨便開。”
黎澈渾身不自在，擒住閻琛的手腕往外掰：“放手！”
閻琛：“我這人坐車就這樣，你第一次坐我旁邊？”
黎澈：“……”
腰上的手存在感實在太強，黎澈整個人處在爆炸的邊緣反複橫跳，很快敗下陣來：“行，好，我慢點，把手拿開！”
車速放緩，四周都潛伏著危機，閻琛也沒那個心情繼續逗他黎澈玩，十分乾脆地放開了手，餘光卻不經意間瞥見黎澈的耳朵微微泛紅。
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裝備，閻琛多看了兩眼，有些意外。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臉皮這麼薄？被摟個腰就害羞了？
不對，無法無天的黎澈會害羞？他以前怎麼從來不知道？
閻琛正疑惑，黎澈忽然轉頭瞪他，語氣惡狠狠的：“看什麼看？”
閻琛：“……”
還炸毛了。
黎澈僵著臉，耳邊嗡嗡的。
明明閻琛已經把手挪開了，那奇怪的觸感卻還在。
車子開出小區，不時有四麵八方的玩家衝他們開槍，兩人手裡子|彈沒幾顆，隻能躲。
金屬車篷傳來砰砰砰的悶響，黎澈身手利落地閃避，腦子裡卻還在想剛才被摟了腰的事。
認識這麼多年，他都沒摟過閻琛的腰。
黎家祖訓——什麼都能吃，就是不能吃虧。
黎澈微微眯眼，眼神發冷。
找個機會摟回來。
槍林彈雨中，黎澈避開人群拐進小路，橫穿前麵的花園。
注意到路旁的柳樹有動靜，閻琛示意黎澈停一下。
柳樹的樹乾拱起一塊籃球大小的鼓包，突然從中間裂開，伸出一塊電子屏。
【觸發答題，回答正確可獲得四十發特殊彈。】
看到屏幕上標著隊友B，閻琛對黎澈喊：“過來，你的題。”
黎澈拉起手刹跳下車，走到那顆柳樹前。
【如果您的好朋友總是做出一些沒有邊界感的舉動，您會？A、和他敞開談談B、絕交C、送他去治病D、報複回來，也做跟他一樣的舉動】
黎澈：“……”
這個賽場的答題係統是不是有追蹤腦電波的功能？
黎澈琢磨了片刻，看向閻琛：“你說答對了就教我養仙人掌？”
閻琛：“這都多久前的事了，早超時了。”
黎澈：“……”
兩人停下來答題這麼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從周圍的辦公樓、購物中心等建築物裡跑出上百個玩家，追蹤的目標非常明確，直奔他們這邊來。
“D，報複回來。”黎澈看著閻琛，意有所指道，“既然是好朋友，他應該能理解的吧？”
閻琛：“……”
為什麼對著他說？
【回答錯誤，正在啟動對隊員A的懲罰。】
【三秒倒計時後將啟動九級懲罰。】
耳邊傳來哢哢的輕響，閻琛隨手打開小三輪的車門鑽了進去。
他一進去，黎澈後腳就跟上了。
手|槍的射程有限，一群玩家橫穿馬路，踏進花園，腳下一滑差點跪地上。
花園的地麵像個巨型的轉盤，往左快速轉三秒，又快速往右轉三秒，如此反複。
玩家跌倒一大片，一些平衡能力好的玩家堪堪站穩卻被其他人給撞倒了。
轉盤四周有花盆擋住，玩家們甩來甩去都在轉盤裡，就是跳不出去，倒是槍飛出去不少。
周圍的樹木花草開始往中間噴水。
尖叫聲一片。
花園外的路麵像翻滾的海浪，噴泉的密度堪比一場暴雨。
小三輪的後車門上有小小的玻璃窗，閻琛和黎澈蹲在門旁看著外麵那些玩家洗冷水澡。
黎澈一臉認真：“這才是小三輪的正確打開方式？”
飆車體驗感極差，但是躲避懲罰的體驗感滿分，還能前排觀光。
閻琛：“……嗯。”
懲罰持續了兩分鐘，玩家們跟喝醉了似的，半天爬不起來。
【有人通過了九級懲罰，即刻起，副本懲罰難度提升至十級。】
看到提示，玩家一片哀嚎。
“又升級了？！”
“這麼下去彆說一周，一天我就不行了！”
“我想回家了嗚嗚嗚”
“攻略裡明明沒這麼難啊！”
閻琛開門下車，隨手撿了三把甩過來的手|槍，踹進腿袋就往駕駛座去。
黎澈撿完裝備，正好閻琛啟動了車子，順勢跳上去。
賽事直播間演播室，幾位主持人聊得激情澎湃。
beta男主持：“開十級了朋友們！這是A級副本才有的懲罰難度啊！他們又刷新了一個記錄！”
alpha男主持：“八個小時不到的時間，把C級難度暴拉到了A級！！！太強了！”
omega女主持：“小三輪你終於支棱起來了！”
omega男主持紅著臉笑：“我的注意力都在閻琛摟黎澈的腰上，黎澈竟然沒打他，果然還是有愛的吧？”
omega女主持立刻接話：“說到這個，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不和啊？網上有好多版本，什麼分化後交惡啦，彼此嫉妒對方太優秀啦，喜歡上同一個omega變成情敵啦，到底怎麼回事？”
beta男主持：“我還聽到一個版本，據說是兩邊家長關係很僵，導致他們也受影響。”
直播間彈幕上也有很多人在問。
“我還是相信分化導致，狼王之間不可能和睦相處。”
“我也看到是因為家族立場。”
“家族立場什麼意思，有沒有課代表，我好急！”
“閻琛的奶奶是國王的姐姐，而黎家和國王的弟弟走得很近，關鍵是這姐弟倆私下關係很糟糕，隻能說這麼多，你們自己細品。”
“王室這些年不太平，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不和也太可惜了。”
開了十級懲罰，加上追過來的玩家越來越多，行車速度慢了很多，躲不開懲罰頂多扣2分，可被玩家擊中就直接出局了，到手的任務和小車車也會落到彆人手裡。
閻琛查看屏幕上的存活玩家數量，還有九千七。
麵對近萬的對手，搶再多子|彈都不夠用。
離目的地還有十公裡，但天已經開始暗下來了。
閻琛一眼掃過去，前方十米外的高樓上全是埋伏的玩家，非常密集。
配槍的射程相較於一般□□還短，無法進行遠距離狙|擊。
盯著小三輪靠近，埋伏的玩家們熱血沸騰，準備和兩位大佬來一次世紀廝殺。
沒想到小三輪卡著射程的邊界忽然拐進了地下車庫，所有準備動手的玩家傻眼了。
太突然了吧？！難道那裡是終點？！
耐著性子等待了許久，卻一直沒等到小三輪重新出來，很多玩家坐不住了，衝下樓就往車庫去。
傾斜而下的坡道上布滿了樹根，偶爾會有變異老鼠閃過。
沒子|彈的玩家拔出軍刀對付老鼠，其他人緩緩往下移動。
“收破爛了！破爛高價回收！……”
高亢的吆喝聲回蕩在空曠的車庫裡，暈開的聲音在漆黑的環境中聽著有些詭異。
“在那！”
有人小聲說。
小三輪停在離入口二十多米的位置，車尾對著門口，看不清閻琛和黎澈此刻的狀況。
玩家們自行分了組，準備從各個方向包抄。
“彆動——！”
玩家靠近小三輪，手裡的配槍猛地對準駕駛座。
可駕駛座上一個人都沒有！
“人呢？！他們去哪了？”
“難道上樓了？”
“快追！他們肯定去交任務了！”
三樓，黎澈抱手靠在窗邊，噙著笑看一波波玩家湧進車庫：“差不多了。”
不大的會議室裡，閻琛站在臟兮兮的白板前，巴掌大的屏幕上顯現出一行字。
【如果好朋友因為家族立場而疏遠你，你會？A、疏遠他B、加倍寵愛他C、嘲笑他D、送他去治病】
閻琛：“……”
怎麼動不動就送朋友去治病？
半天沒聽到動靜，黎澈偏過頭，見閻琛擰著眉默不作聲，問了一句：“怎麼，這次是答辯題？要思考這麼久？”
閻琛回想這一路他和黎澈遇到的答題，心裡隱隱覺得古怪。
雖說題庫涉及範圍廣泛，但他們遇到的似乎都是友情題。
“真有這麼難？”黎澈不信邪，慢悠悠地走過去，看到題目後表情微妙，“恒星為了流量臉都不要了。”
老是拿他們當年的事炒話題。
眼看著倒計時快結束了，閻琛偏頭看向黎澈：“D，送他去治病。”
黎澈眼尾一抽：“你對著我說乾嘛？”
閻琛表情很無辜：“這裡又沒第三個人。”
黎澈：“……”
【回答錯誤，正在開啟對隊員B的懲罰。】
【三秒倒計時後將開啟十級懲罰。】
玩了一天，對這個副本的懲罰機製多少有了一些了解，趕在倒計時結束前，兩人放出繩索勾住對麵路邊的樹枝，準備跑路。
砰——！
會議室兩邊的門被同時踢開，二三十個玩家持槍湧進來。
一看到閻琛和黎澈，他們二話不說舉槍就開乾。
閻琛腳尖一點，踢起腐朽的折疊椅擋住對麵飛來的子|彈。
砰砰砰砰——！
折疊椅上暈開一灘灘橘紅色的水漬。
閻琛趁機跳上窗台，借住繩索蕩出窗外，同時對著人群連續扣下扳機。
等玩家們反應過來時，閻琛已經在窗外了，剛要瞄準射擊，肚子上被輕輕撞了一下，緊接著配槍扳機被鎖死，低頭一看，武裝帶上暈開了一灘水漬。
所有人：“……！！！”
這精準度變態了吧？！
旁邊，黎澈幾個橫向走位，手裡的槍精確瞄準每一個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