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說的“以前”最少是十六年前, 也就是他們十一二歲時期,那時一年中都有那麼三五次需要參加封閉式訓練,睡的是十幾個人的大通鋪。
那時候正在長身體,閻琛常常半夜被生長痛痛醒, 加上白天訓練又累, 晚上踢被子再正常不過, 一排十五個孩子, 有十四個在踢, 還有一個沒踢是被壓著踢不動。
閻琛劃開終端查看積分, 顯示還有283分,點開記錄看到昨晚三點零九分有一筆99分的支出。
【把睡著的宿敵踢下床, 積分-99。】
閻琛:“……”
難得贏比賽加了500, 這就下去一半了。
這一腳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簡直是無妄之災。
閻琛看看地上睡得像死豬的黎澈,若有所思。
踢下床扣99,那抱回去會怎麼樣?
黎澈其實已經醒了, 但留戀暖呼呼的被窩不想起。
雖然背著身, 但他能感覺到閻琛一直沒走, alpha的氣息熱烈得像要化為實質,讓他有些喘不過氣,正想著要不要把人趕走, 下一刻身體忽然騰空。
閻琛連人帶被打橫抱起, 在黎澈迷茫的眼神中放到床上。
【把睡著的宿敵抱上床, 積分+99】
閻琛:“……”
真不錯。
等躺到床上, 黎澈還沒睡醒的大腦終於反應過來,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不敢置信地看向閻琛:“你發什麼瘋?”
閻琛清冷的雙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好心送你上床, 對我態度好點。”
黎澈給氣笑了,坐起來跟他理論:“我躺地上好好的,用得著你抱?”
閻琛指著地上的衣服:“我外套被你壓在下麵。”
黎澈低頭瞅瞅:“那你不能說一聲?”
閻琛:“你在車上不是說過直接抱就行了,又不是抱不動?”
黎澈:“……”
見鬼,拳頭好癢。
閻琛轉身去衛生間洗漱,小聲嘟囔:“比沙袋還沉。”
抱完還嫌棄,這口氣誰咽得下去?
“站住。”黎澈起手就是一個鵝毛大枕頭,踩著鬆軟的床墊攻了過去。
閻琛抓住枕頭擋開黎澈飛踹過來的腿,隨便對方怎麼出招,始終從容不迫:“露鳥了。”
黎澈踩在床墊上,和閻琛的視角有高度差,一聽這話忙低頭查看,卻發現自己穿著褲子,不像平時在宿舍,隻穿個褲衩睡覺。
竟敢詐他,還是下手太輕了。
趁這空檔,閻琛加快速度往衛生間走,剛加的積分,實在不想就這麼送回去。
可黎澈卻咬死不放,沒等他走出兩步,一個漂亮的淩空翻騰,修長有力的小腿狠狠掃過去。
被這力度踢中臉,不毀容也得麵癱,閻琛側身閃躲,把枕頭擲過去。
砰——!
拋到空中的大枕頭被黎澈一腳踢散,鵝毛像雪似的飛散出來。
閻琛已經躲到角落,避無可避隻能反擊。
【對宿敵大打出手,積分-99。】
閻琛:“……”
騙來的積分就是靠不住。
兩人在漫天飛舞的鵝毛中快速過招接招,從床這邊打到了另一邊,聽到外麵傳來敲門聲。
門外,張建熬了個通宵,和技術部一起把找到的線索收集起來,天一亮就跑到機甲車間查看現場情況。
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張建當場自掐人中,兩眼一翻就要厥過去,等安排工作人員清理現場後,立刻帶人回生活區找黎澈,順便還叫上了帶隊教官陳鋒。
房門打開,閻琛頂著一頭鵝毛出現在眾人視線裡。
閻琛:“有事?”
張建瞄了一眼他的頭頂,急忙問:“黎澈還在你這嗎?我有些問題要問他。”
閻琛不動聲色地掃視這幾個人,微微側身讓他們進來。
“阿琛!”陳鋒急匆匆趕過來,見張建他們進了客廳,低聲問,“這人又想乾什麼?”
閻琛搖搖頭,卻從頭頂飛下來一片鵝毛。
陳鋒抬頭一看,閻琛頭發裡滿是鵝毛,在深色的頭發中特彆顯眼,不禁問:“你枕頭爆了?”
閻琛甩甩頭,把鵝毛弄下來:“……嗯,被踢爆了。”
陳鋒:“……”
踢爆?
房間裡,黎澈聽到動靜跟出臥室,見張建帶著四個手下已經站在客廳裡了。
“黎同學。”張建忙迎過去,對黎澈做了個請的動作,“關於昨晚的事還有一些疑問,想請你配合作答。”
黎澈微微擰眉,一臉不耐:“你還想問什麼?”
一群人在客廳裡坐下,等黎澈喝完水回來,沙發已經坐滿了,隻剩下張建旁邊一個空位,他索性朝閻琛走,倚坐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大長腿交疊,坐姿慵懶隨性:“說吧。”
張建先對陳鋒解釋道:“昨晚我們技術部在整理監控時發現了一些疑點,剛好其中有一部分和黎澈有關,所以想先問問清楚,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說著,張建看向黎澈:“你昨晚有離開過生活區嗎?”
頂著所有人探究的眼神,黎澈沒什麼表情地回答:“沒有。”
張建讓手下把監控投放出來。
“我們發現你在九點多進房間,十二點多從閻琛房間出來,請問你是怎麼做到憑空從自己房間轉移到閻琛房間的?”
黎澈微微眯眼,看向張建的眼神不太友善:“你什麼意思?”
隔著一張矮桌,張建被他alpha的氣場嚇得全身緊繃,放在腿上的雙手握緊,強裝鎮定道:“這對於我們調查事故很重要,請你回答。”
閻琛看著屏幕上快進的監控,回想昨晚的事。
他是一時興起出的房間,可能當時黎澈也沒考慮到這麼多,結果在這種地方出現了疏漏。
陳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剛才去餐廳吃飯,聽到很多人在議論,據說機甲車間破損嚴重,報廢AI堆成山。
不管是哪個學生,隻要跟這件事扯上關係,都會很麻煩。
陳鋒開口:“監控也有死角,可能剛好沒拍到呢。”
張建反駁:“監控確實存在極少數死角,但一般人出門會卡著死角走嗎?這不符合常理吧?”
陳鋒一噎,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回去。
“他確實是故意卡著死角過來的。”閻琛忽然開口,低沉的嗓音不緊不慢道,“而且不是走的走廊,是從他的房間陽台跳下後,從花園繞到我這邊的。”
黎澈假裝詫異地看向他:“你怎麼知道的?”
閻琛抬眸回視:“就你那點小把戲,很難猜嗎?”
黎澈搭著沙發背,微微傾身靠近閻琛,在鼻腔裡發出一聲輕笑:“看破不說破,彆這麼不解風情。”
閻琛:“……”
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能罵他的機會。
張建看懵了,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閻琛竟然這麼坦然地承認了?!可後麵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張建看向黎澈,言語中明顯帶著試探的意味:“你們就住斜對麵,為什麼用這樣的方式去閻琛房間?是因為不能讓監控發現?”
黎澈:“是啊。”
“為什麼不能讓人發現?”張建右手邊的黑衣beta冷聲問,“是不是因為你們準備合謀乾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陳鋒心裡直打鼓,又擔心又疑惑,不知道兩個乖崽在玩什麼把戲。
黎澈撩起眼皮,輪廓修長漂亮的雙眸睨過去,聲音冷下來:“我們玩點情趣還要跟你解釋這麼多?你算個什麼東西?”
所有人表情一僵:“……”
情、情趣?!
一客廳的人不由得看向臥室的方向,房門敞開著,鵝毛飛一地,床單淩亂地掉在地上,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團,枕頭更是不知道飛去哪了,兩套作戰服糾纏著扔在床尾凳上。
這曖昧的場麵實在讓人很難不浮想聯翩。
陳鋒眼神一閃,回過味後衝著閻琛和黎澈低喝道:“胡鬨!非要三更半夜打架?還把人房間搞成這樣,你們自己看看,像話嗎?”
閻琛木著臉:“是他先動的動手。”
黎澈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悠悠道:“偷襲才有樂趣。”
張建:“……你避開監控,就為了找閻琛打架?”
這個理由是個正常人都接受不了吧?
陳鋒看向張建,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話:“他們在學校也這樣,我已經警告過好幾次了,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話看似道歉,實際上是在坐實閻琛黎澈的說辭。
張建身旁的黑衣beta反問:“你們整晚都待在生活區裡沒出去?有證據嗎?”
“我為什麼要證明我沒出去?”黎澈嗤笑,“既然你們懷疑我出去過,那就拿出我出去過的證明。”
這還真沒有。
看著閻琛和黎澈鎮定自若的態度,張建心裡明白這事不好辦了。
該說不愧是大家族養出來的孩子,就這淡然自若的氣度就贏了99.9%的同齡人,說出的話說服力極強,一不小心就會被對方的節奏劫持,完全被牽著鼻子走。
黑衣beta板著臉:“既然這樣,那就隻能交由警視廳來解決了。”
“警視廳?”陳鋒擰眉,“我們明天還有訓練,沒辦法留這裡配合你們調查。”
黑衣beta:“這不是陳教官您說得算的。”
陳鋒:“你——!”
罵戰一觸即發,閻琛抬手打斷,問張建:“昨晚車間的警報是幾點響起的?”
張建隻記得大概的時間,抬手示意身旁的技術員回答。
技術員查係統後台記錄,回答道:“一點二十八分,不過在十二點零三分就有門禁被打開的記錄。”
閻琛淡淡點頭,示意他們把走廊監控再放一遍,停在他和黎澈從房間出來的時間:“十二點零三分車間門禁打開,但十二點十八分他還跟我一起在這裡。”
張建心裡一咯噔,眯著眼查看監控時間,果然是十二點十八分,不僅這個點在,在他們短暫進入白楊房間後又重新回到了走廊上。
衝這一點就能把黎澈和閻琛的嫌疑洗得乾乾淨淨。
難道昨晚入侵車間的真不是他們?
張建終端忽然震動,基地技術部部長發了通訊過來,他說了聲抱歉,慌忙走到客廳陽台外接聽:“怎麼樣?”
通訊另一頭傳來額技術部部長煩悶的聲音:“研發中心的設備破壞了不少,不過好在數據都保存下來了。”
張建鬆了口氣,警惕地往客廳裡瞥了一眼,壓低聲音問:“刑天的數據有沒有異常?”
技術部部長:“沒異常。”
張建不放心地追問:“沒有被訪問、搜索或者拷貝的記錄?”
技術部部長:“您放心,我們盤查過,全都正常。”
張建的心這才落回肚子裡:“沒有就好,還有其他發現嗎?”
技術部部長:“我們找到了八個巡衛AI主動打爆過道監控的畫麵,除此之外還沒在畫麵裡找到任何人,也沒有發現任何數據丟失,可能這次真的是係統錯亂造成的。”
張建凝重的臉色逐漸放鬆:“繼續查,有情況彙報給我。”
昨晚查通宵,除了最開始那個黑影,幾乎一無所獲,而那個黑影也被證實是飛過去的巡衛AI。
如果真是係統錯亂,那就再好不過了。
客廳裡,閻琛和黎澈端著的是有恃無恐的態度,根本沒把恒星這群人看在眼前。
憑昨晚四人的實力,不可能給恒星留下任何能追溯的馬腳,唯一不放心的是在刑天係統裡留下的記錄。
這次打草驚蛇,怕他們將刑天轉移到其他基地。
張建關了落地玻璃窗,說話也故意壓低了聲音,可閻琛和黎澈還是能聽到一些。
alpha相比其他性彆,除了有更卓越的身體素質外,五感也會比一般人更敏銳,更彆說兩人的綜合等級都遠超A級。
沒有訪問和拷貝記錄?
聽到張建的通話聲,閻琛反而想不通了。
是那個黑海成員徹底抹掉了訪問和拷貝記錄?
可昨晚的警報是在複製過程中觸發,怎麼可能會沒留記錄?
彆說閻琛,黎澈也很疑惑,麵上散漫不羈,心裡卻在快速複盤昨晚複製刑天前後的情況。
綠豆的技術隻能算一般,竟然把係統記錄抹得這麼乾淨?警報記錄也一並抹除了?
餐廳,白楊和丁澤坐在靠窗的角落裡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