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遙清淺地笑了,在這種時候她的臉上也沒有流露出過多的焦躁。
“方便和武田夫人去隔壁空教室聊兩句嗎?放心。”這句話是對著伏黑惠說的。“我不會做什麼,也不會耽誤很長的時間,如果不放心的話,保鏢先生也可以跟過來。”
“可以。”年輕的女人傲慢地揮揮手,於是人群就像摩西分海般為她讓開了一條路,春日遙微微一笑,也跟著她向旁邊空教室走去。
“你也是個做媽媽的人,應當明白一位母親對自己的孩子的關心之情,她不願意讓任何人傷害自己的孩子。”女人伸出手指,欣賞著自己新做的美甲在陽光下美麗的紋路。“何況我並沒有要求什麼過分的東西,也不需要你賠償醫藥費用,要的,隻是一個道歉而已。”
“我當然明白母親的拳拳愛子之心,但我認為,養育一個孩子,比起避免他受到外界的任何傷害,更重要的是培養他良好的品格。”
“不,你還沒有明白,我剛剛說的話並不是請求,而是——”
“是以勢逼人,對麼?”
女人有一瞬間的愕然,隨即也笑了:
“沒錯,就是這麼一回事。”
“行,我明白了。”春日遙隨手摸出兩張照片推到女人的跟前。
“這是什麼?”女人隻能分辨出照片上有兩個人是兒子在學校裡的跟班。
“容我介紹一下,照片上這兩位青少年是您的兒子在校內的好友。而照片上另外幾個人,則是本地臭名昭著的黑*道成員,他們似乎在交易一些非法*藥品和管製*刀具。既然是武田少爺的好友,那麼這件事會不會也和武田少爺相關呢?往大了說是不是武田議員也和黑*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你少在這裡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武田夫人,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並不重要。”春日遙笑的一臉誠摯,“重要的是大選在即,武田議員的政*敵會不會利用這件事去攻擊他的聲譽呢?而且我聽說新任的警察署署長是非常剛正不阿、厭惡黑*道勢力的人,他會不會利用武田議員來穩固自己在民眾心中的形象?”
“你想要些什麼?錢嗎?一千萬夠不夠?”涉及到丈夫的政*治生涯,女人臉上的神色已經從倨傲變成了慌張。
“你也是個做母親的人,應該明白我對惠的愛護之心。他是那麼好的孩子,我實在不忍心他受到一點傷害,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春日遙說,“我也不想索要什麼過分的東西,隻是需要對惠的一個道歉。”
“這不可能——”女人下意識地說。
“武田夫人,看來你還沒明白啊,這不是一個請求——”春日遙容色平緩,“而是,威脅。”
“對不起,遙。”最後事情告一段落,從老師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暮色四合。伏黑惠牽緊了她的手,聲音有些柔軟,“剛剛武田的媽媽——”
“放心,我沒有做什麼,頂多是用些成年人之間的交流請對方做自己該做的事罷了。惠,你也不必道歉,因為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伏黑惠“嗯”了一聲,小幅度地點點頭。
“對了,為了慶祝你今天打架大獲全勝,我們今晚吃牛肉火鍋怎麼樣?”
“哪裡有人會為了這種事情慶祝——”
“那就是為了慶祝我們兩個人大獲全勝好了,不過對付那種蠢女人就算贏了我確實也沒什麼成就感。”春日遙握拳,“管他呢,我就是想吃牛肉火鍋而已。”
“伏黑同學——”瘦瘦小小的女孩不知道已經在這裡等了多久,她有些急促地喘息著,夕陽的餘暉把三個人照的一片橙紅。“對不起。”
伏黑惠下意識看了春日遙一眼,春日遙笑著搖搖頭,示意他自己處理。伏黑惠猶豫了一下:
“其實我知道,那個時候你隻是為了保護自己,我也並沒有怪你。”
女孩子肩膀猛地一震。
“但是我還是希望,以後有人保護你的時候,你也要去保護他。否則在下次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就隻有一個人了。”
陸陸續續又走過來幾個小孩子,有男有女,年紀也不太一樣,大概都是伏黑惠保護過、但是沒有站出來為他說話的孩子。春日遙摸了摸伏黑惠的頭。
“我在操場上等你。”
因為距離放學已經有一會兒時間了,操場上已經沒什麼人,連往日小孩子們要排著隊才能坐上一小會兒的秋千也是空無一人,在夕陽裡被拉長了影子,顯得有些寂寥的樣子。
春日遙趕在小賣部關門前買到了最後一根冰棒,又坐在秋千上發了一會兒呆,冰棒有些融化。直到融化的液體流到她手上,她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去摸索不知道在哪個口袋裡的紙巾。
一隻修長的手托著一方乾淨潔白的手帕送到她麵前。
“謝謝。”春日遙下意識接過手帕。
“普通人類就是這樣卑劣的東西,你費儘心思保護他們,最後卻有可能會被反咬一口。”
“彆跟我說這樣的話,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什麼咒術師要保護普通人類的正論。”春日遙並不回頭,“我隻是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而已。”
夏油傑還是穿著那身黑色的袈裟,籠著手站在春日遙身後。很難有人想到,這位麵容平和慈悲的年輕僧侶在某一日手上曾沾滿了百人的血液。
“你來這裡乾什麼,傑。”
“美美子菜菜子覺得原來的學校不好玩,想要轉學,我也就四處看看。”
“真是個好父親啊。”
夏油傑似乎並不介意她語氣之中流露出來的微微的諷刺。
“你也是個好母親啊,遙。”夏油傑說,“以你的能力,大可以不必興師動眾就把這件事解決。這麼做是為了讓孩子提前認識到人性的險惡嗎?”
“1。”
“你在說什麼?”
“最近的網絡流行詞,在不該笑的時候笑出聲扣1佛祖就會原諒你不扣除你的功德。”雖然這麼說,可她的眼睛裡麵一絲笑意都沒有,“你也好,悟也好,都說的我好像是什麼天生喜歡在背後算計彆人、一肚子壞水的人似的。”
“……看來是被遷怒了。”夏油傑說,“不過我委實沒什麼嘲諷你的意思。悟不在麼?”
“聽說是出差了。”
“是去仙台?”
“你怎麼知道的?”
“有人發現了通過改造普通女性身體,就能讓其受孕誕育下擁有指定術式孩子的方法,禦三家在悟的反對下沒能試行,但有些小家族恐怕已經按捺不住了。據我所知這個方法最開始出現的地方,就是仙台。”
“***”即使已經聽過數不儘的醜惡,春日遙還是被這個消息裡純粹的惡意驚得說了句臟話。
“彆壞了你的功德。”夏油傑說,“雖然我對這個方法也有點興趣——能夠讓普通女性生育指定術式後代的人,說不定也掌握了能讓人類的下一代都是咒術師的方法。不過後來想想還是算了,這個事繼續發展下去,沒準會有人覺得擁有咒力但沒有術式的人才是最好的受孕母體,我可不是變態到要拿朋友身體做實驗的人啊。悟之所以這麼著急忙慌地趕去仙台,恐怕也是想到了這個——所以,你要小心。這件事背後水很深,即使是最強親自出手,也未必能很快解決。”
春日遙神色有些複雜,這個人特意到這裡來,說了一大通彎彎繞繞的話,恐怕就是為了提醒自己——
“……我知道了,謝謝。”
“對了,這個給你。”夏油傑從寬大袖口拿出一個小瓶子給春日遙。
春日遙有些疑惑:
“這什麼?防狼噴霧嗎?我用不上這個。”
“普通的驅蚊水而已。”夏油傑的目光在她延綿著淡淡紅痕的脖子上掃過,微微一笑。
“春天來了,要謹防蚊蟲叮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