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遙倒不是像鈴蘭想的那樣一定要在任何時候都占據談話的主動權或者想要探聽他們的商業機密什麼的, 她對帥哥酒吧的營業模式不太熟悉,隻是仍然保留著她在五條家十八年的處事習慣,在發覺眼前這個人在處心積慮套她的話後保持警惕罷了。
不過, 在試探出對麵隻是想儘力為自己的營業額添磚加瓦後, 春日遙的身體語言又表現出了顯著的鬆弛。她確實也不太討厭這地方。和會讓人保持情緒緊繃的高層寫字樓相比, 這裡大部分人的身體激素, 包括之前因為要回老家結婚而情緒陰鬱的彌美都保持在一個相對平靜愉悅的水平。看來他們打出的“給女性溫暖和快樂”的招牌並非虛言……
“你現在還不到二十歲吧?”
“在上智大念書,想要來這裡兼職賺夠自己的學費。”陪酒小哥月見點頭,微露羞澀道, “能給我您的Line麼?”
“如果有緣分的話我們仍會有相聚的機會。”春日遙隻是微笑, 沒有流露出要留下聯係方式的意思。
月見有些失望,還想張嘴說些什麼, 但他的話被從天而降的男人打斷了。來人的發絲如同月光般皎潔、眼瞳如天空般透徹、五官和身材就像雕塑家手下唯一最完美的傳世名作,恐怕他本人都無法複刻, 總之是個讓全場上上下下所有各有千秋的帥哥們都黯然失色的超級大帥哥——隻是這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我很帥快來迷戀我”的油膩感是怎麼回事?
“你們這些偷腥貓, 在這裡乾什麼?”仿佛還不能彰顯自己的品味, 他更是說出了連上世紀超級瑪麗蘇自戀帥哥都難以說出的台詞。
春日遙的眼睛裡閃現了一絲困惑和動搖。
“月見, 店長讓你現在過去。”
在短暫的頭腦空白後,鈴蘭表現出了作為這家店王牌良好的心理素質,他深吸一口氣,衝出來把沒有眼色的新人提溜走,自己又紆尊降貴充當了服務員的角色, 給在座各位換上店裡最新推出的軟飲料——在倒飲料的間隙裡,他用乞求的眼神暗示一擲千金的豪客, 您可彆再說了,“小動物般可愛的昵稱”是您這麼解讀的麼?“偷腥貓”是指您的青梅竹馬麼?這麼說除了讓對麵對您糟蹋顏值的品味瞳孔地震外究竟有什麼拉近感情的效果啊?
“誒?遙,”坐在旁邊桌的彌美探出頭來, 眼神曖昧地在兩個人身上掃過,“這是你的朋友麼?超級帥啊。”
太好了,是助攻!要把握住機會,用似是而非的話定義你們之間的關係,這樣閨蜜之間偶然的談話都會成為助攻你們感情的要義。鈴蘭殷切注目客人。
“不是朋友哦。”已經自然地坐到紅發女郎對麵的客人一臉自然地說,“是比同伴、朋友和同盟還要更重要的情感啊,我和遙之間的羈絆牢不可破!”
鈴蘭已經不忍心去看女孩同伴的眼神了。很好,已經從上世紀瑪麗蘇動漫跳到了王道熱血少年漫頻道,您是本世紀最強的魔法師麼?要帶上您心愛的姑娘去打怪升級拯救世界麼?要不要再在世界被拯救的儘頭來一場震驚宇宙的盛大婚禮?
心灰意冷的鈴蘭索性彎下腰去旁邊的小茶櫃裡翻找新的茶葉。為了減少聊天兩人之間的距離感,這裡的桌子都被設計得很小。客人和他青梅竹馬的姑娘又都是身材修長的大長腿,在半長不長的桌布下,兩人的膝蓋幾乎都要碰在一起。
嗯……有些影片的劇情好像是從這裡開始的?鈴蘭感覺自己的邏輯已經在客人的刺激下天馬行空了。如果是這樣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啦,畢竟沒有肉*體關係的愛情也是無法持久的……
他注意到,紅發姑娘似乎輕輕踹了客人一腳。
估計是客人的發言邏輯實在太過清奇,姑娘都看不下去了,想要借此提醒他。然後,鈴蘭就看到客人快若閃電地出手……抓住了姑娘的腳踝,看樣子用力還不小,把原本端坐椅子上的女孩帶得往前一傾。
鈴蘭麵無表情。他的職業規劃,他成為“追求女性職業顧問”的夢想都在這一刻不翼而飛了,他甚至有點懷疑自己的表達能力是不是有巨大的問題。“肢體末端的不經意觸碰”可以這麼解釋麼?普通人隻會想到手和手臂吧?
上一個這麼做的人……還是在中國古典名著《水滸傳》(注1)啊?!
相較於已經情緒崩潰的鈴蘭和被五條悟離譜的發言震懾得不知道說什麼的彌美,春日遙就淡定得多了,至少她隻用眼神對五條悟表示了疑惑,而並非情緒上的崩潰。
但在桌子底下被五條悟一把抓住腳踝後,她終於忍不住要出聲阻止他:
“悟,你……”
春日遙的電話響了。
春日遙摸出手機來看了一眼,沒有備注,在這個時候,估計是什麼有緊急事態的客戶?這樣想著,春日遙按下了接聽鍵:
“你好,這裡是春日。”
“遙,是我啦。”即使是在聽筒之中,男人的聲音仍舊帶著微微的笑意,可以想象他在電話那頭笑得滿麵春風的樣子。“關於你發郵件問的那件事……”
是夏油傑。
春日遙大概在四十分鐘之前發郵件到盤星教的官方郵箱裡,且不說他們的工作效率問題。以春日遙對這個人的了解,他要回複自己信息,必得找個隱蔽的方式先通知自己在某地碰頭,或者在什麼她也不知道的地方突然冒出來又突然消失……反正絕對不該是這麼一個電話打過來。
雖然她沒有開免提酒吧裡又十分嘈雜,但春日遙絲毫不懷疑五條悟在對麵有沒有聽清楚的可能性。這會兒她腳踝還攥在五條悟手裡呢,跑路估計是做不到了,春日遙有些憂愁地想,這人不會一時興起就把她骨頭給折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