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嘗到蘇箬親手做的素佛跳牆之後,孫悟空才明白天界的人怎麼對這廚神係統的宿主如此追捧,當然是因為他們嘗過曆代廚神的手藝,全都食之難忘,而這些廚神們為了尋找靈感在不同的朝代與小世界亂逛,壓根就找不到人。
現在有機會嘗到新任廚神的菜,當然一個個都期待自己被抽到。可惜凡人倒是還能求神拜佛,他們這些神佛也不能去拜天道,因為天道從來隻會按照自己規則行事,不會被影響到。
“那呆子要是知道你手藝如此之好,估計打滾撒潑也要來了。”孫悟空想起自己來之前,八戒還找他軟磨硬泡了半天,看看能不能讓他把名額讓出來。
當然,孫悟空是斷然不會答應他的,當時還沒吃過蘇記的八戒就已經饞成了那樣,要是真吃到一口兩口,在上麵還不得饞瘋了。
“二師兄若來,整個餐館都未必夠他吃的。”敖烈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到時候蘇記就不用開業了,做的菜全給他一個人吃還不夠。
核桃酪用剝乾淨皮的核桃,冰糖、糯米,小磨研磨,反複過篩,最後端上來的一碗核桃酪細膩如牛乳,呈現出核桃的微褐色,帶著濃鬱的核桃與米香。
孫悟空端起碗,痛痛快快喝下去,核桃酪入口順滑綿柔,甘甜不膩,糯米與核桃的香氣協調相融,在這秋日裡,帶來絲絲纏綿的溫暖。
喝了這一晚核桃酪,孫悟空想的就不止是八戒了,師父和三師弟也都沒嘗過這樣的美味,雖然師父素來清心寡欲,但是有好東西,他還是想著要給大家分享的。
等回了天界,得請師父他們幾個過來嘗一嘗蘇箬的手藝,孫悟空打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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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曉是蘇記的一個普通食客,和來京城打工的大多數人一樣,她要每天996,被無良老板壓榨,每天加班到半夜還要回消息。
好在她的工資不低,租的房子離蘇記又近,在一開始蘇記剛開業的時候就成為蘇記的回頭客,之後也隔三差五過來吃飯,還總能很幸運地搶到號。
當然,最近蘇記越來越火,號也越來越難搶,外帶的號倒是稍微好搶一些,她住的近,哪怕損失了些許口感,但能吃到總比吃不到強。
不過這一天,年曉難得選擇了堂食,她拿著自己搶到的號,排在長長的隊伍裡,眼神滿是空洞。
從她剛進來,孟平心就留意到了她,不止孟平心,還有最近經常來團建的各個宗派的道士大師們。
“這姑娘,黑氣快要漫過臉了。”清虛觀的老幾位低聲道。
大師兄眉頭緊鎖:“這是心存死誌了。”
可惜,更多的他們也看不出來了,畢竟隻是擦肩照麵,又不能真上去問人家生辰八字,肯定會被當成騙子給打出去。
不過這裡是蘇記,他們能夠發現的事,這裡的大能門估計也早就發現了,應該會出手吧?
蘇箬例行出來看食客反應的時候,也一眼就被年曉給吸引了,來她這裡吃飯的社畜不少,幾乎來的時候臉上也都寫滿了疲倦、沮喪和擺爛。
可是年曉不一樣,她眼神中那股灰敗已經透了出來,明明年紀輕輕,卻像一朵即將要開敗了的花,和她拚桌在一起的普通食客雖然意識不到哪裡不對,但是吃飯的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打擾到她。
連普通人都察覺出來了,臉上的死氣太重了。蘇箬在心底歎一口氣,那股灰色的陰鬱之氣像是把她整個人給圍了起來,讓她和外界隔離開來。
“她是怎麼回事?”蘇箬熟練地去找孟平心,孟平心垂眼:“自己孤身來京城闖蕩,壓力太大,本來就存在一定情緒問題,最近應該是家裡人逼她回去,和家裡人爆發了衝突,一時之間想不開。”
年曉如果能夠聽到她們的對話,估計一定會驚訝得合不攏嘴,因為孟平心說的一點也不差。
她家裡有兩個孩子,一個是她,一個是她弟弟。自從弟弟出生之後,她家裡對她格外冷落,她很早就清楚是怎麼回事,於是一直努力學習,一直做到最好,終於考來了京城的985,畢業之後進了大廠,工作壓力大,但是好歹生活變得越來越好,最近也在努力賺錢攢首付。
但是她另一個也在京城的高中同學最近某次意外遇見她之後,或許是嫉妒她過得太好,開始在她過去的生活圈子裡傳謠。
說她這麼大年紀還是獨身一人,說她在京城過得這麼好,卻讓父母和弟弟在老家受罪,當然,還說她一個女人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還不知道是靠什麼。
過去幾年,年曉一直沒有向父母透露自己的真實收入,就是怕他們會拿自己的錢去貼補弟弟。
現在老家那邊流言四起,父母一天幾個電話打過來,要她回家,不然就找到她公司來大鬨一通。回去之後,年曉這些年賺到的錢都必須全數交給父母,她也必須在父母的安排下快速相親嫁人,免得丟了他們家的臉。
年曉雖然早就知道父母狠心,但是沒想到他們竟然能狠心成這個樣子,又害怕他們真的來公司鬨事,到時候她的事說不定會在整個圈子傳開,她怕以後再也沒有大公司敢用她,這麼多年的努力都化為泡影。
一念之差,她想,不然她就永遠留在京城吧,隻是這一次留下,是徹徹底底留下,再也不用受到家人的威脅和束縛。
蘇箬從孟平心這裡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又詢問了孟平心她最懷念的是什麼。
年曉的最後願望可能就是吃一頓自己喜歡的飯,在京城好好地玩上一天,把自己之前沒有舍得的所有願望都給滿足了。
其他的她未必能幫上忙,但是食物這一塊,蘇箬肯定要有所動作的,問到了年曉最喜歡的食物,蘇箬回到後廚,開始烹飪。
過了半晌,蘇箬端出一碗紅彤彤的米粉來,放在年曉麵前:“這是本店的敬贈,你嘗嘗。”
年曉本來黯淡的眼神中終於有了點光彩,她茫然地抬起頭看了蘇箬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牛肉米粉,大塊由豬油炒出來的牛肉光潤地堆在最上麵,厚厚的紅油下麵鋪滿了雪白的米粉,黃豆與蘿卜丁整齊地碼在牛肉的旁邊,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之前那個一直避著她的食客抽了抽鼻子,抬頭問向蘇箬:“老板,怎麼我沒有。”
“這個是隨即贈送哦,我們是按號碼牌抽取的。”蘇箬笑著解釋道。
年曉完全沒有聽進去他們的對話,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一碗粉上了,並不是因為這是忽如其來的幸運敬贈,也不是因為這碗粉看著就很好吃。
而是因為,這和她記憶中姥姥做給她吃的粉一模一樣。
她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再吃過一碗這樣的粉了。
年曉拿筷子的手也有點顫抖,顧不得向蘇箬道謝,伸出筷子先夾了一塊牛肉,葷香四溢的牛肉裹著麻辣的湯汁在嘴裡濃烈地炸開,年曉的眼眶也瞬間濕潤了。
一模一樣,炒牛肉的味道也一模一樣。她還記得姥姥每次炒牛肉的時候,用的是自己熬的豬油,因為她說這樣會更香。
米粉也同樣軟滑Q彈,被湯底染成紅色,帶著牛肉湯底的鮮與豆瓣醬的濃鬱和紅油的辣,隻吃一口,就讓她的眼淚瞬間決堤。
每次姥姥給她做這碗粉吃,都是父母把她扔在姥姥家,自己帶弟弟出去玩的時候,這時候姥姥就會用自己攢下的錢,偷偷給她買牛肉做牛肉粉吃,還讓她不要告訴其他人。
這是她們之間最美好的秘密,可是後來,這個秘密被父母撞破,他們指責姥姥偏心,要讓姥姥一視同仁,也做給弟弟吃。
那個時候她第一次鼓起勇氣,和姥姥說,不要做。這碗牛肉粉,她以後再也不吃了,姥姥也不要做給弟弟吃。這是唯一一個僅屬於她的偏愛,哪怕她自己之後再也無法擁有,也不會讓彆人和她平分。
於是她很多年都沒有吃到牛肉粉,如今再吃到,還是在這樣的時候,心底壓抑的那些憤怒、恐懼、悲傷與不甘都在一瞬之間徹底爆發出來,再也控製不住。
對麵的食客茫然無措,蘇箬溫柔地拉著年曉,帶她去後麵的員工餐廳,又叫服務員把那碗粉一同端過去,又遞了紙巾給她。
年曉痛哭許久,蘇箬一直在旁邊默默陪著她,或許是感受到蘇箬無聲的陪伴,年曉漸漸情緒平靜下來,眼圈通紅,聲音哽咽地道:“不好意思。”
“沒事。”蘇箬遞了一杯陸羽泡的茶過去,“喝點水潤潤嗓子吧。”
加了靈泉水的茶水果然讓年曉的情緒進一步穩定下來,不過與剛才那種存了死誌的平靜不同,現在的年曉看上去終於有了一點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