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秋的夜色帶著點點澀意,拂來些許躁悶,夜幕低垂,晦暗無星,唯獨半空中一輪孤月高高懸掛。
今夜沒人睡得著,人人都在等禦前的消息。
夜幕漸深,宮牆四角開始點亮蓮燈,禦前依舊沒有半點動靜,些許浮躁蔓延開來,今日是新妃入宮的日子,如果沒有意外,皇上必然是要進後宮的。
和宜殿也在等,盧才人剛沐浴過,渾身氤氳著些許熱氣,臉頰透著粉紅,無端添上了抹誘人風情,她坐在梳妝台前,青絲尚未擦拭乾淨,就頻頻轉頭朝殿外看去,頗有些坐不住的模樣。
雲姒安靜地低垂著頭。
等得久了,盧才人忍不住癟唇:
“皇上不會去青玉苑了吧?”
青玉苑,蘇美人的住處,蘇美人是這次選秀中位份最高的新妃,恰好隻有她壓過盧才人一頭,盧才人表麵看似沒說什麼,但實則心底還是計較住了這一點。
雲姒沒有冒然回話,畢竟,論親近,殿中也不是她和盧才人最親近。
果然,很快頌茸就回答才人:“主子不要亂說,說不定待會就有消息傳來,今日會是和宜殿侍寢呢!”
盧才人輕哼了聲,也不知信沒信,但總歸這番話是中聽的。
又等了一刻鐘,禦前還是沒有傳來消息,盧才人卻是再也坐不住了,她從銅鏡上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一邊恭敬垂頭的雲姒,盧才人眨了眨眼:
“雲姒,你去打聽打聽消息,怎麼還沒有動靜?”
雲姒心底苦笑,打聽帝蹤是大忌,但這一點在選秀時教導嬤嬤都會教過,盧才人一定是知道的,即使如此,盧才人還是派她去打聽消息,便沒有她回絕的餘地。
而且,這宮中少有真不打聽帝蹤的妃嬪。
雲姒彎眸,她生了一雙青黛眉,淺笑時便似柳葉細彎,格外招人,她也知曉這一點,沒有抬頭,就著低頭的姿勢恭敬道:
“奴婢這就去。”
等她退下去後,殿內安靜了片刻。
盧才人繼續挑揀梳妝台上的玉簪,對著銅鏡一一試戴,頌茸卻是有些欲言又止。
從銅鏡中見到頌茸這幅模樣,盧才人生了納悶:
“怎麼了?”
頌茸朝殿門看了眼,確定雲姒不在,她才低低擔憂出聲:“主子為何讓雲姒在殿內伺候?”
殿內還有奴婢伺候,小融子也在殿內,聞言,他攥緊了衣袖,不著痕跡地朝盧才人主仆二人看了一眼。
盧才人不明所以:
“她生得好看呀。”
那般如花似玉的美人整日放在眼前,多養眼呀。
頌茸被噎住片刻,許久,她鬱悶道:“但她生得過於好看了,主子就不擔心嗎?”
雲姒生得這般好看,到時可就不止主子一人看得見了,難道主子就不怕雲姒招了皇上的眼嗎?
頌茸到底還顧及了一點分寸,涉及到皇上,她沒把話全然說出來,但隻是話音,也足夠讓人聽明白了。
盧才人遲疑了一下,很快,她擺了擺手:
“她在宮中待了這麼久,要真有心思,何必等到這個時候?”
“再說,她的身份擺在那裡,皇上要真的能看上她,她也不至於到現在還隻是個宮女。”
盧才人父親官至二品尚書,哥哥又是皇上麵前的新貴,打心底驕傲自己出身,即使無意,言語間自然也透露了些許對宮婢的居高臨下,殿內伺候的人都低著頭,安靜地一言不發,仿佛都是耳聾眼瞎。
頌茸啞聲,但也有點被說服,最終她還是咽了聲,沒再多勸。
畢竟主子剛進宮,也不適合折騰出太多事情來。
等主仆二人安靜下來,小融子一直攥緊的衣袖才漸漸鬆開,他低垂著頭,沒讓任何人看見他的神情。
******
雲姒出了和宜殿後,並沒有真的立即去打聽消息。
笑話,她一個位低言輕的小宮女,上哪兒打聽皇上的蹤跡去?隻消在外等等,自然很快就有消息傳來。
她在外耽誤了一刻鐘左右,便聽說了消息,皇上進後宮了。
但等聽到皇上去了哪個宮殿,雲姒不由得苦笑一聲,她輕歎了一口氣,轉身回了和宜殿。
和宜殿中,盧才人早就梳妝妥當,見她回來,當即問道: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雲姒低頭恭敬:“回主子,皇上往長樂殿去了。”
話音甫落,雲姒麵有擔憂地朝盧才人看去,仿佛在擔心盧才人會因此覺得不虞。
盧才人的確一怔,覺得這個宮殿有點耳熟,半晌才將宮殿和後妃對上號,可不就是剛剛雲姒說的那位頗有聖寵的楊婕妤嗎?
但今日是新妃入宮,皇上怎麼偏偏去了楊婕妤的宮殿?
盧才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好歹不是蘇美人那裡,不至於讓她又被蘇美人壓一頭,雖說有點鬱悶,但盧才人還算接受良好,情緒低落下來: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