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皇後怎麼問,兩個人都說不出個什麼來。
有人不解地問了句:“你們總該知道火勢是何處燒起的吧?”
這個問題他們倒是知道,不敢有所隱瞞:
“內殿!奴才找人救火時,回頭看了一眼,火勢就是從殿燒起來的!”
宮人有點心虛,畢竟火勢燒起來時,他們隻顧著自己逃命,根本沒想到先去內殿救主子。
“火從內殿燒起來,燒到偏殿也該要點時間,楊寶林即使沒能跑出來,難道不會呼救?你們怎麼會是被煙味嗆醒的?”
雲姒覷了眼說話的妃嬪,是蘇貴嬪。
她緊皺著眉頭,清冷的臉上越添一抹冷凝,正狐疑地盯著那兩個奴才瞧。
雲姒有點驚訝,不止雲姒,看見這麼主動詢問長樂殿異常的人居然是蘇貴嬪,在場的妃嬪都覺得有點摸不清頭腦。
誰不知道蘇貴嬪剛進宮時就和楊寶林鬨了齟齬,兩人彼此看不順眼。
蘇貴嬪注意到了眾人看過來的視線,卻是沒有理會,她和楊寶林的確是不對付,但楊寶林現在死了,人死如燈滅,曾經的齟齬也就一筆勾銷。
她這麼積極,當然是想查出誰害了楊寶林。
不是要替楊寶林報仇,而是覺得有點毛骨悚然,這麼輕易就害死了數條人命,下手之人過於心狠手辣,這種毒蛇隱藏在後宮中,誰知道下一個被害的人會是誰?
而且,人人都知道她和楊寶林不對付,會不會有人覺得是她害了楊寶林?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隻要一想到她有可能會替人背鍋,蘇貴嬪就一心抵觸厭惡,恨不得立即查出真凶。
兩個宮人也愣了一下,然後很反應過來,他們拚命搖頭,生怕會被懷疑:“沒有!求皇上和皇後娘娘明鑒啊!奴才真的是被咽嗆醒的,沒有聽見主子的呼救聲啊!”
兩個奴才說得真切,一把鼻涕一把淚,但也正因此,讓眾人皺起了眉頭。
談垣初也抬眼看向他們。
楊寶林要是醒著,不可能不逃跑或者呼救,兩個奴才什麼都沒聽見,隻能說明當時的楊寶麗要麼昏迷要麼已經死了。
禁軍也有人出聲:
“臣等進去時,看見的是楊寶林躺在床上未動,而兩個奴才也都是倒在內殿裡。”
蘇貴嬪扭頭看向談垣初,抿唇道:
“背後之人敢在皇宮防火殺人,實在膽大包天,還請皇上一定要查出真凶,不然一想到後宮中還藏著這般心狠手辣之人,嬪妾內心變覺得惶惶不安。”
蘇貴嬪的話也提醒了眾人,妃嬪們麵麵相覷,眉眼都是慌亂驚疑,今日是楊寶林,誰知改日是誰?
這種凶手還是被查出來,才讓人心安。
當下許多妃嬪都服身請求:“還請皇上嚴查此事,還後宮安寧。”
所有人都蹲跪了下來,落在最後麵的雲姒和秋媛就暴露了出來,談垣初一眼就瞧見了女子,她也被這場景嚇到,臉色有點煞白,黛眉緊蹙著。
許順福順著皇上視線看去,不由得驚愕,這兩位什麼時候到的?
想著,許順福就聽見皇上的冷聲:
“讓人去請仵作和太醫。”
許順福立即回神,去請太醫和仵作的同時,他路過雲姒和秋媛,還把二人拉走了。
但他一動,就有人發現了雲姒二人,不等雲姒和許順福離開,就聽見有人道:
“咦——”
這個聲音過於突兀,眾人不由得都朝聲音來源看來,莫名的,雲姒心底咯噔了一聲,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很快,預感成真,她回頭,對上容昭儀輕眯起的眼眸,雲姒腦海中倏然有個猜測一閃而過。
容昭儀輕慢地挑了下眉,似乎是剛想起來,她不緊不慢道:
“臣妾忽然想起一件事。”
這話一出,雲姒一顆心瞬間沉了下去,因為她已經猜到了容昭儀要說什麼,果然,容昭儀接著道:
“最近宮中有傳言說,當初盧才人溺水一事另有隱情,好像是和雲姒姑娘有關,這才沒多久,楊寶林就出了事,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話音甫落,的確惹起了一些人驚疑。
皇後娘娘挑眉,沒想到容昭儀忽然禍水東引,直接將這件事扯到雲姒身上。
她心底覺得有點好笑,且不說這條流言本身就沒頭沒腦,即使是真的,但雲姒又有什麼能耐在長樂殿防火殺人?
談垣初淡淡地看了容昭儀一眼。
雲姒似乎被說得一懵,許久,她輕皺眉,抿緊了唇問:“昭儀娘娘覺得是奴婢放火害死了楊寶林?”
她站在那裡,輕扯了下唇,說罷,她扭頭看向了談垣初。
四周掛著燈籠,將夜色照得燈火通明,也照亮她身上穿的湖綠色錦緞宮裙,和她四周的宮人格格不入,倒是襯得她像是一位真的主子一樣。
不少人皺起了眉頭,容昭儀也覺得礙眼。
尤其是她一點都不掩飾地看向皇上的舉動。
談垣初仿若沒察覺到四周人隱隱的注視,他衝雲姒招手:
“過來。”
他情緒淡淡,讓人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但僅僅這般,也讓一些妃嬪有點泛酸,容昭儀眉眼間的情緒也寡淡了些許。
雲姒走到了談垣初身後。
然後,在眾目睽睽下,她伸手攥住了談垣初的衣袖。
四周倏然一靜,眾人視線一錯不錯地看向女子拉住皇上衣袖的手。
談垣初也驀然一頓,他意外地垂下視線去看她,卻先看見了她泛白的指骨,須臾,談垣初輕描淡寫地移開視線。
他沒有揮開她,任由她拉住了他。
容昭儀袖子中的手一點點攥緊了手帕,銅芸死死低下頭,不敢去看娘娘的臉色。
許順福看見這一幕場景,莫名縮了縮腦袋,他給秋媛使了個眼色,趕緊離開現場。
眾人心底情緒翻湧,也不知怎麼回事,她們也見過容昭儀和楊寶林得寵的情景,卻和現在的心情截然不同。
皇上特殊對待容昭儀時,她們隻覺得驚羨,但也早就習慣,驚羨之餘也隻覺得理所當然,但或許是女子身份不同,當看見皇上居然這般縱容雲姒時,她們心底隻覺得泛起一股酸嫉和不明所以。
她一個奴才,憑什麼得皇上青睞?
皇後娘娘也是有點驚訝,她掃了眼二人,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很快不在意地收回視線,許久,皇後娘娘打破了現場有些凝固的氣氛,在場的妃嬪或多或少變了臉色,也隻有她臉色平常,算是風輕雲淡。
她衝容昭儀搖了搖頭,似乎頗有點無奈:
“你啊,就算想早點查出凶手,也不能病急亂投醫,雲姒姑娘整日待在養心殿中,怎麼可能會害楊寶林?”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前事揭過,歸結成容昭儀心急於找出凶手而失言。
容昭儀情緒冷淡下來,她按下心底情緒,輕扯了下唇,意味不明道:
“臣妾也隻是聽宮中傳言,有點疑惑罷了。”
蘇貴嬪在雲姒走向談垣初時就一直保持安靜,這時候忽然出聲附和容昭儀,道:“這兩件事一前一後發生,的確有點巧合,畢竟楊寶林一死,也就沒人會再追究盧才人溺水一事。”
皇後心底輕嘖了聲,移開視線,她懶得再管。
她遞了台階,人家卻不樂意順著下,她能有什麼辦法?
雲姒腦海中不斷閃過在和宜殿伺候時發生的事情,她心底的那個猜測一點點落實。
雲姒按住心底湧起的涼意,她沒和容昭儀她們爭論,隻是拉了拉談垣初的衣袖,輕咬著唇道:
“皇上,您再不替奴婢澄清流言一事,她們都要覺得是奴婢害死盧才人的了。”
她仰著臉,燈光和月光都照在她臉上,柳葉眉,杏眸紅唇,桃腮粉麵,尖細的下頜卻是臉頰飽滿而水嫩,雙頰暈了一層淺淺的月光,很淡,卻是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但她說出的話卻是讓眾人都有點不適地皺起眉頭。
須臾,眾人才反應過來那點不適是因為什麼,有人控製不住地冷凝下臉,眾目睽睽之下勾引皇上,真是不要一點臉皮!
容昭儀也冷下眸子,她見過雲姒數次,對雲姒也有一點了解,要說雲姒現在不是故意惡心她們,她根本不信!
雲姒輕顫眼瞼,她就是故意的,誰讓她們這麼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