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件事徹底結束, 天際都快要曉白,今晚原本應該是坤寧宮侍寢, 但發生這麼大的事,談垣初沒繼續留在坤寧宮,而是回了禦前。
坤寧宮中,眾妃嬪也都散去。
今晚整個宮廷都難以入睡,朝陽宮一夜間門失去兩位主子,加上火災,等完全修繕後, 想要重新住進新人,隻怕要等許久。
雲姒回到廂房時, 也覺得有點身心疲倦, 她沒想到今日的事情會這樣發展。
有點戲劇化。
其實等事後回想,雲姒倒是能理解何美人為什麼會承認流言一事是她所為,談垣初在眾目睽睽下表態說是在查此事, 何美人的動作能瞞多久?
不若承認, 興許還能從輕發落。
但她在談垣初那裡分量太輕, 連帶著她所謂的苦衷, 也不曾被談垣初放在心上。
否則今日換成容昭儀或德妃娘娘身上試試,雲姒可不信皇上會直接將這二人貶入冷宮。
雲姒皺了皺眉。
今日一事也給她提了個醒,其實不論何美人好壞, 她有一點沒說錯, 她做這些事都是想要保全自身罷了。
隻可惜太監小澤子被發現端倪,功虧一簣。
一夜未睡, 按理說,雲姒應該是很快入睡,但實際上, 她有點心緒不寧,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許久,她睜開眼,杏眸中閃過一抹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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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融子也知曉了長樂殿一事,他難得有點不知該說什麼,哪怕何美人不說出真相,他也將要查出亂傳流言的人是誰。
結果何美人自己承認了,倒是顯得他有點無用。
小融子覺得些許鬱悶,但很快,這些情緒都化作實際行動,他可不管何美人有沒有苦衷,他隻知道何美人差點害姐姐於險境,如今何美人被打入冷宮,一切事宜都由中省殿操辦。
和他一起的奴才看著宣紙,滿腹苦惱:
“本朝還是頭一次有主子被打入冷宮,這吃喝用度上該怎麼算?”
小融子接過他手中的筆,直接扔下,筆墨在紙上濺起一滴墨水,他看都未看一眼,不緊不慢地反問:“被打入冷宮的妃嬪也叫主子?”
被問的奴才心領意會:
“公公說得是。”
所有後妃的份例用度都是要記錄在案的,那奴才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宣紙,沒再管,也沒再將何美人記在其中。
融公公說得沒錯,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妃嬪,誰會在乎?
中省殿的事宜無人可知,讓後宮眾人煩躁的一點是,自長樂殿一事,皇上許久不曾進後宮,眼見中秋在即,眾人在請安時不禁發牢騷:
“皇上許久不曾進後宮,也不知是被什麼絆住了腿腳。”
頗有點怨氣在其中,就差明說禦前有人勾著皇上了。
眾人不禁想起那日雲姒狐媚的作態,一時間門,許多人都不虞地皺起眉頭,期盼地看向皇後,想讓皇後拿個章程出來。
皇後掃了她們一眼,她掌管後宮,敬事房的案宗是都要拿給她過目的,她心底當然清楚,這段時間門皇上是真的清心寡欲,雖然沒有進後宮,但養心殿內也不曾叫過水。
皇上不進後宮的原因,難道她們還不清楚麼?
再說,哪怕真是雲姒勾住了皇上又如何,自己沒這個能耐,還指望彆人替她們爭寵不成?
皇後抿了口茶水,不緊不慢道:“中秋在即,皇上忙於朝政,我等身為後宮妃嬪,是要替皇上排憂解難,而不是讓皇上煩心。”
言下之意,皇上來了,你們就好好侍奉著,不來,那你們就安靜地等著。
彆來煩她。
皇後這般作態,舊邸跟上來的妃嬪早就習慣,但難免有人覺得不滿。
等請安散後,蘇貴嬪冷著臉回了青玉苑,白芍偷看了她一眼,心底有些不安。
果然,殿門一關,蘇貴嬪就忍不住冷笑道:
“什麼都不管不問,難怪她不得聖寵!”
白芍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她猛然跪了下來,臉色驟白:“主子慎言啊!”
這話如果被傳了出去,被皇後娘娘聽見,主子可有好果子吃?
蘇貴嬪皺眉看了她一眼,煩悶:
“這裡又沒有外人,你慌什麼,再說,難道我說錯了不成?”
白芍苦笑,她怎麼可能不慌?
那位可是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掌管後宮,誰知這青玉苑有沒有皇後娘娘的耳目?
長春宮,銅芸小跑進來,略遲疑地慢下腳步,看向閉眼臥在軟塌的娘娘,她試探性地問:
“娘娘,花房送了一水缸的蓮花來,您要不要親自過目一下?”
整個後宮誰不知曉容昭儀娘娘喜歡蓮花?但蓮花在湖中好培育,想要能送到宮殿中供給娘娘賞悅,花房私底下沒少花功夫。
這每年送來長春宮的蓮花都要耗費許多人力物力,足可見容昭儀得寵。
若以往,容昭儀許是會挺高興地出去,但如今她卻是懨懨得提不起一點興趣:“讓他們擺在庭院中即是。”
銅芸臉上的笑隱下,她疑問:
“娘娘,您還在憂慮雲姒一事不成?”
提起此事,容昭儀就皺了皺眉頭,多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見狀,銅芸哪裡還不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心底歎了一口氣,三翻四次設害雲姒,都能被僥幸地躲了過去,怪不得娘娘會心浮氣躁,但銅芸這時隻能勸阻:“娘娘為什麼這般固執地要解決她呢?”
“她留在禦前的確有風險,但也許時間門一長,皇上就自己厭膩她了。”
這後宮女子不都這樣?起起落落,被皇上看在眼中,不消多時,再落寞在眾妃中。
能得皇上真正看重的又有幾人呢?
雲姒未必能逃得了這定律。
“娘娘您得皇上冊封三品昭容,身份尊貴,何必跟她一般計較?”
聞言,容昭儀扯唇輕嗬了一聲:“這麼多年,你見過皇上何時在本宮和旁人中,偏向旁人過?”
除去皇後和德妃,如今不過再添一個雲姒罷了。
皇後有位,德妃有子,容昭儀勉強不和她們二人比較,但雲姒的倚仗又是什麼呢?
是和她一樣的聖寵。
容昭儀抿唇,她就是有一種預感,雲姒必須要早點除掉,否則於她而言,後患無窮!
後宮的埋怨之聲,雲姒全然不知,她今日整個人都有點懨懨的,她睡前發覺來了月事,一夜都未曾睡好,最近熱得厲害,秋媛本來端來涼水,等她看見雲姒臉色,皺眉伸手探了探她額頭:“姑娘怎麼了?”
雲姒懨然,含糊說了情況。
秋媛忙將冷水換成熱水,讓她洗漱後,親自替她挽發,建議:“不如姑娘今日好好休息。”
雲姒搖頭,最近殿內氣氛緊張,她不想惹眼。
禦書房,雲姒端了茶水進去,將不再冒熱氣的杯盞替換後,一直伏案處理政務的人忽然抬頭朝她看來,雲姒動作一頓,不解地問:
“皇上,怎麼了?”
談垣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將雲姒看得渾身不自在,她垂眸也看了看自己,沒什麼不妥當。
她又納悶地看向談垣初。
談垣初眯了眯眼眸,指出她最近的不對勁:“你最近有點安靜。”
雲姒被說得一懵,她甚至朝許順福看了一眼,覺得談垣初真是會冤枉人,這段時間門,整個殿內誰不安靜?連許順福這個馬屁精不都噤若寒蟬麼?
她忍不住替自己辯解:
“安靜的可不是奴婢。”
明明是長樂殿一事後,談垣初情緒淡淡,讓整個禦前的宮人都謹慎言行,雲姒隻是其中一員罷了。
稍頓,見談垣初這般態度,雲姒偏了偏頭:
“皇上不難過了?”
談垣初臉一黑:“朕何時難過了?”
他一國之主,也許在看見楊寶林屍體時會覺得有點唏噓惆悵,但會因一個失寵妃嬪難過這麼久?
雲姒也不覺得他有這般深情,但不妨礙她借題發揮,她輕癟唇:
“皇上騙誰呢,您不難過,最近還一直冷著臉,讓奴婢都不敢和您說話,生怕會惹得您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