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冰冷鋒刃虛虛抵住侍衛脖頸,林靜逸認真點評了句,同往日一般溫和的語氣,偏偏讓前者額頭流下豆大的汗珠。
摩西分海般,所有人安靜如雞,手腳麻利地、為提劍的皇後讓開一條路。
吱呀——
抬腳邁過朱紅宮門,清苦的藥香撲麵而來,安靜得反常,皺皺鼻尖,林靜逸四下瞧了瞧,總算找到個會喘氣的活物。
十四五歲的小太監,瘦弱,臉生,大概是被他手裡的劍嚇到,麵上血色全無,偏還牢牢用身體護住後頭的殿門。
林靜逸很想說,自己其實沒有惡意,隻是尋一個真相,看一眼就走,可他此刻的模樣,實在難以叫人信服。
無奈歎息,正當他準備鬆手丟掉佩劍時,殿內突然傳來一道虛弱的男聲,“小壽,咳咳,請客人進來。”
那嗓音沙啞得厲害,莫名讓林靜逸感到耳熟,心中疑慮愈甚,他定了定神,走近,偏頭,終是借著陽光,看清了殿中人的長相。
阿墨沒忍住,“陸、陸……”下意識地,他想叫陸將軍,記起那枉死的三萬冤魂,又生生咽下。
林靜逸亦是驚訝。
不隻因為一介死囚、竟堂而皇之地住進皇宮,更因為青年此時的模樣,與他印象中的陸停雲大相徑庭。
蒼白,脆弱,對方再沒有昔日銀甲紅袍的威風,懨懨地倚在床頭,瘦骨嶙峋,好似一戳便破的紙張。
麵對阿墨明晃晃的警惕與敵視,也僅是平靜抬了抬手,“坐。”
林靜逸倍感荒唐。
他知道,陸停雲有從龍之功,曾為大靖立下汗馬功勞,但錯就是錯,景燁如此徇私,視律法為何物?
“你在生氣,”仿佛對他的態度十分好奇,青年先發製人,慢吞吞問,“為什麼?”
“因為景燁金屋藏嬌?”
林靜逸頓時睜圓了眼睛。
國事在前,他哪有心思想這些兒女私情?
宋岫了然,“看來你和景燁的想法並不一樣。”
“林公子覺得……陸某該為那三萬將士償命。”
“他是他,我是我,”被青年輕描淡寫的語調激怒,林靜逸握緊劍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本宮會送你去刑部大牢。”
誰來阻攔都沒用。
以對方如今的病情,重新被關進牢中,唯有死路一條,青年卻沒惱,反而上下打量,定定地盯著他瞧,最後,低低道了聲,“很好。”
林靜逸錯愕。
這般針鋒相對的緊要關頭,對方思索半晌,蹦出的居然是一句誇獎,還誇得如此真誠。
“好一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咳咳!”一改方才散漫的姿態,宋岫直起身,略略平複下淩亂的喘息,嚴肅,“恰巧我這裡有樁冤案。”
“林靜逸,你管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