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非鶴抬頭,目光實在沒忍住往對麵掃了兩眼,那李大小姐正仰著腦袋在找樹梢上的掛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又開始四處張望著,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木牌沒掛上去,臉上明顯一副鬱悶又疑惑的表情,瞧著還挺有意思。
見狀,蕭非鶴眉梢微動,直接就將木牌捏進了手心,他原本他對她就沒什麼好感,所以很樂意給她添點堵。
尤其是在他得知李清柔喜歡的人是靳厭離之後,向來不信神佛的蕭非鶴也在心底暗暗祈禱這掌管姻緣的月老神仙能開開眼,可千萬彆把兩人的紅繩栓一起了。
她不是想跟心上人一同祈福許願嗎?他還就偏不讓她許成。
……
另一邊的靳厭離準頭倒是不錯,桃木牌掛在樹上隨風而動,時不時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響,聽著也讓人心情好了不少。
可等他轉過頭來,看到一旁的南嫣正盯著地麵搜索著什麼,莫名覺得有些無奈,
“你又怎麼了?”
南嫣聞言抬起頭來,咬了咬唇看向靳厭離,表情很是鬱悶,“我好像沒扔上去,不知道丟哪兒了,這可怎麼辦啊?會不會不靈驗了?要不然我們倆重新再扔一個可以嗎?”
聽到這話,靳厭離心中隱隱有種微妙的感覺,不過也沒多想,反倒輕笑了一聲,下意識就抬手按在了她的腦袋上,“行了,彆折騰了。心誠則靈,就算你掛一百個上去跟掛一個也差不了多少。再說了,這種神佛之事向來都是無稽之談,求神拜佛還不如求自己,好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今晚也耽擱得夠久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說著很自然地去牽她的手,南嫣還有些遺憾地盯著地麵,不過倒也沒強求,畢竟那木牌被她用來砸人腦袋去了。
……
之後兩人順著人流往返,亥時已過,天色也越來越暗了,燈籠裡的蠟燭快要燃儘了,街道上許多小販已經開始收攤了。
人群逐漸減少,就連路邊那幾個眼熟的餛飩鋪子也開始收拾攤子,隻等客人吃完這最後幾口就準備回去了。
靳厭離將人送到李府門口,南嫣還磨磨蹭蹭的不肯進去,那小表情猶猶豫豫的,手指輕輕勾著他的袖擺一副欲言又止地望著眼前的人,最後抿著嘴唇有些眷戀不舍地問,“我明天還能去找你嗎?”
南嫣努力營造出羞澀的姿態。
她話剛說完,路邊忽然躥出來一隻野貓來,靳厭離一開始也沒看清那是什麼,隻看到那隻黑影猛地朝眼前這人身後撲過來。
那一瞬間想都沒想,幾乎是下意識的一把將南嫣摟進了自己的懷裡,然後就聽到“喵嗚”一聲,這才看清那黑影居然是一隻野貓。
靳厭離皺了皺眉,這附近的胡同巷子裡確實有不少野貓經常撲人搶食,這人兜裡肯定又藏了不少香噴噴的點心,估計這氣味是被野貓聞著了,剛才要不是他動作夠快,南嫣絕對要被那野貓撲個正著了!
他剛想將人推開,便突然感覺自己腰身一緊,懷裡這人忽然伸手環抱住了他的腰。
靳厭離的表情一頓,身體明顯有些僵硬,也不知為何,他心底忽然有了一絲異樣的感覺,心跳似乎也變得有些不受控製,心緒有些混亂,就在他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反應的時候,懷裡的人突然抬起頭來了,那雙水潤的眼睛就這麼望著他。
“靳厭離……”
她輕輕喊了聲他的名字。
這一瞬間,仿佛四周的空氣都凝固了起來。
靳厭離甚至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呼吸都掃在了他的下巴上,溫熱的、綿軟的,帶點纏綿不清的氣息,他心中又湧出了那種陌生的怪異的情緒,呼吸甚至有些微窒。
靳厭離和她對視著,看到那雙眼中倒映著他此時的身影,目光一時間有些失神。
那一瞬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鬼使神差的,忽然就低下頭去……
然後輕輕吻上了南嫣的唇,而就在兩人相觸的那一瞬間,靳厭離仿佛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在輕顫著,裡頭好似有什麼生根發芽蓬勃生長,仿佛被什麼瞬間填滿了一樣,令他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滿足之感。
她的唇很軟,泛著嫣潤的光澤,在他吻過來的那一瞬間眼睛眨巴了兩下,那眼神太乾淨太純粹了,眼裡滿滿當當都是對他的信賴與愛慕,讓靳厭離莫名有些心虛,下意識地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而南嫣則是很溫順地靠在他的胸前,臉上表情不變,心底卻沒什麼情緒波動。
她心想這下不是她主動了吧,不過,這人既然都已經動心了,那往後找到他真正的救命恩人之後,對她還能不能下得了手呢?
……
之後回去的路上,靳厭離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對勁了,他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他很確定,自己心動的對象一直都是當初在農莊救了自己的那個溫柔的姑娘,為什麼今晚又會主動去親吻李南嫣?
是因為……愧疚嗎?
還是因為他一早就已經決定好了,等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那個姑娘就直接上門退親,所以心中下意識的心虛?
他明明該克製自己的,可為什麼最後關頭沒有克製住呢?
靳厭離實在想不明白,甚至因為這個問題而有些鑽了牛角尖,想到最後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心煩意亂了起來。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所以才一時混賬了?
從前不知道她是冒充的,所以可以不去追究,可如今他分明已經知曉了,再對她這般親近、縱容,豈不是……不負責任嗎?
等到靳厭離回到府裡還有些緩不過神來,就因為今晚那一個吻,好像冥冥之中,有很多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
最後靳厭離煩躁想了一通,實在想不明白,他隻能將所有的繁亂情緒全都壓進心底,再不去想她,而為了避免再發生這樣的混亂情況,靳厭離更是連著幾日都對南嫣避而不見。
偏偏在他感情複雜難辨的這段時間裡,南嫣每日都會來府裡找他,時不時地在他麵前晃悠。靳厭離推脫說要處理公務沒時間搭理她,她也不生氣,捧著臉頰就坐在一旁的案桌上出神地望著他,有時太無聊了,就會在府裡東逛逛西逛逛,完全一副女主人的架勢。
她似乎早把那日的事情忘到腦後了,在她眼裡,兩人親近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始終沒有察覺到自己複雜的心思。
每天跟管家聊聊天,跟小廝丫鬟們賭錢,日常再欺負欺負那隻貓,有時興致來了,嫌他府裡沒什麼花花草草,看著太過單調乏味了,又讓府裡下人把他後院那塊草地都給刨了,然後重新種上了一排的海棠芍藥跟蘭花,幾乎都快把靳府當成自己的家了。
偏偏這靳府的下人跟丫鬟們也都跟她混熟了,隻覺得這李府的大小姐是真的沒架子,待人又寬厚,雖說是愛折騰愛鬨了點,但是卻從不打罵下人,而且平常從街上買的吃食點心也很大方的分給個個院裡的丫鬟小廝們,這樣的主子怎麼可能不討人喜歡?
而靳厭離從一開始見著她時就覺得心煩意亂,到後來變成了看不見她就覺得煩躁,甚至有時沒看見人在院子裡瞎折騰,反倒連案桌上的公文都看不進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到底算怎麼回事?
明明從一開始,他最厭煩的就是任何人打攪他處理公務,任何人都不例外,偏偏眼前這人出現之後,所有的例外都被打破了。
難道就因為那個吻嗎?
可她不是也吻過他很多次嗎?她自己都不在意,為什麼他一個人要耿耿於懷?
靳厭離最終是將這些情緒全都埋藏進心底,他是個很能壓抑自我的人,隻要不去碰、不去想,他就不會這麼煩躁了。
隻是感情這種事情向來都是壓抑地越久,反彈地越厲害,也不知到何時能徹底爆發。
不過很快,南嫣這種悠閒自在的好日子也終於要到頭了,九月重陽節剛過,今秋狩獵之行也正式開始了,當今天子正值壯年,喜歡熱鬨也愛玩樂,此次秋獵之行更是召集了諸位大臣及其親眷一起前往上林苑共同赴宴。
聽到這個消息,南嫣就明白了,原劇情中的轉折點來了。
也就是在這次秋獵的過程中,男主終於知道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誰,所以秋獵一結束,就直接上門來李府退親了。
而原主也是因此淪為笑柄。
按照李南嫣的身份,這次秋獵自然也是有資格去的,不論是以靳厭離未婚妻的身份,還是翰林院編修李大人的嫡出女兒,她都有資格去這皇家上林苑體驗一番。
不過上林苑是皇家獵場,身手稍微敏捷的臣子侍衛都會想在禦駕前展露一番,尋常大臣們的親眷子女隻會在小範圍內的安全區域進行狩獵。
大黎朝民風開放,女子騎馬射箭投壺比試狩獵的也不是沒有,原劇情中原主也被人攛掇著跟人比試,可她連弓箭都拿不穩,又談何射箭,最後自然也是輸得很慘,洋相儘出。
而南嫣也不會射箭,不過靳厭離的箭術倒是十分出眾,連當今聖上都稱讚其的確是有百步穿楊的本領。
所以趕在秋獵之前,她可不得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培養一下感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