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他跳凳子嚇了一跳,沈卿這會兒卻又被這個軟白、團子一樣的小娃娃給萌到了。
他沒想到嗷仔竟然刻意跑來關心自己,一瞬間有點欣慰。
抬手揉了揉小孩柔軟的頭毛,又順便給他擦了擦粘在臉上的食物殘渣。
沈卿表示:“舅媽沒事呀,謝謝你的關心。”
“那就好。”
嗷仔已經換上了小睡衣,他一隻手揣在自己的兜兜裡,外表頗為桀驁,“舅媽下次不要介麼笨,不然嗷仔,會很困擾噠!”
沈卿:……?
不是……
誰笨?
還有誰困擾???
……這就是小龍傲天嗎,這麼小就開始這麼霸道了,人家吃魚紮嘴他都不讓?!
“不是,還把你給困擾住了??”
剛才的欣慰和溫暖瞬間蕩然無存,沈卿作勢就要去捉嗷仔,可穿著淺黃色睡衣的小孩兒以為他要跟他鬨,已經咯咯咯地跑走了。
依舊很像一隻活潑圓潤的小柯爾鴨。
連顧鐸都忍不出笑了出來。
除了出廠自帶的龍傲天屬性外,顧傲也不過隻是一個小孩子而已。
小孩子的世界很單純,也充滿歡樂,一點小事就能讓他的笑聲充斥整幢彆墅。
以前小龍傲天不樂意搭理自己,顧鐸又是個深沉的,沈卿還沒在他們身上發現這點。
現在可真體會到啥叫童趣了。
但沈卿也不得不咆哮:“小嗷嗷,不許亂跑,回來給我把飯吃完!”
樓上,黎弘再次被下麵熱鬨的景象逗得發笑,幾乎前仰後合。
他忍不住感慨:“怎麼感覺比起小少爺們,夫人更需要人照顧啊!”
顧淮遇:“……”
視線落在下麵,一眼望見沈卿還捂著嘴巴,顧淮遇不置可否,心裡倒認同了黎弘的話。
看上去是挺需要照顧的。
想起下午還在自己麵前表態,說一定照顧好哆哆和嗷仔的青年……
嗯,他倒的確把哆哆和嗷仔照顧得很好。
就是對自己不上心了些。
顧淮遇覺得自己真是不懂這個人,有時候感覺他明明很粗糙,但偏又粗中有細。
有時感覺他對哆哆他們也並不上心,他聽說沈卿每天都玩自己的,一般隻有一起吃飯和吃小甜點的時候才和孩子們在一起。
可偏偏大事上青年又什麼都沒落下,樁樁件件都在為哆哆他們考慮……
至少比自己這個做舅舅的強得多。
……
青年所做的,已經遠遠超過他之前所設想的。
顧淮遇原本也並不指望這一位沈家送來的人,要如何對哆哆他們好。
他早看透了親人間的薄涼。
血親之間尚且如此,一個不相乾的人又能做到什麼樣?
他從來隻要求這個叫沈卿的青年可以安守本分,老老實實。
……
但現在看來,青年總是那麼的叫人驚訝,以及意想不到。
單手緊緊按著胸口,強行忍住想咳嗽的衝動,顧淮遇沒離開。
反而一直看著下麵的情況——
“暴跳如雷”的青年已經像捉小雞仔一樣,把嗷仔重新放回到座椅上。青年身形單薄,這些動作讓他微微有些發喘,從顧淮遇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他不斷起伏的單薄胸膛。
下麵沈卿正在教育顧傲,並宣布立下家規:如果下次吃飯的時候再亂竄,就要把所有挑出來的胡蘿卜都吃掉。
備注:此條懲罰隻針對嗷仔小朋友。
雖然略微有些喘息,但青年身形立得很直。
雙手叉著一節細腰,正對著顧傲,那神氣的模樣……
顧淮遇幾乎快要翹起唇角。
然而除了下麵的熱鬨外,耳畔邊還有黎助理極力壓製的笑聲。
顧淮遇視線向旁邊一瞥:“你很關注夫人?”
黎弘:???
當即一豎汗毛,再也不敢笑了。
“顧總……您這是哪兒的話?”
顧淮遇沒再作聲。
長指在輪椅扶手上輕敲了數下,顧淮遇:“要你定的藍鑽石戒指什麼時候到?”
黎弘:“跟品牌方確認了,那邊還有售出,他們今晚發出,私人飛機直達的話……最遲明天中午就能到。”
“好。”
這下黎弘也隻好眼觀鼻鼻觀心,再也不敢往下看了。
因為往下看夫人和小少爺們的和諧畫麵他就想笑,而他忍不住的笑會激怒顧總。
雖然黎弘也不知道顧總怎麼就生氣了……
“說起來。”黎弘揣摩著顧總的心意:“顧總您現在看起來比前兩天精神多了,是不是換了藥了緣故啊?”
不等顧總回答——這個問題本來也不是自己該問的。
黎弘提這一茬兒,主要是想提議:“要不下回您下樓跟夫人他們一起用飯?”
他是覺得顧總每天都躲在三樓,悄咪咪地看夫人他們在樓下熱鬨……這場景著實有點孤獨寂寞冷,可憐巴巴的。
一開始顧總觀察樓下,是想要看看夫人平時跟小少爺們都是怎麼相處的。為了小少爺們也是為了夫人,這是理解的。
但這幾天怎麼看都有點兒變味了吧……顧總您是在考察嗎?您這都快成偷窺了吧!……
雖然知道他們顧總向來不喜熱鬨。
但黎弘覺得,夫人在的時候也挺熱鬨啊,也沒見顧總煩啊……對了,今天下午顧總把夫人叫過去,兩個人在顧總臥室裡還聊了好久好久的天!
那既然這麼喜歡,就參與進去嘛!
然而不怎麼出乎預料的,他這個提案直接就被顧總否決了。
顧淮遇:“不了。”
黎弘:“……我知道您是覺得您身體不好,擔心您有一天……到時候夫人和小少爺們會傷心。但是顧總您有沒有想過就是,其實您也可以選擇讓自己身體好起來……”
黎弘說完以後就趕緊望天。
因為顧總已經看向了他。
還是目光特彆淩厲的一種。
顧淮遇說:“走,回去。”
.
隔天下午,沈卿又被叫到了樓上去,去見顧淮遇。
這次他被叫去的地方又換成了顧總的辦公室,顧淮遇今天也沒有穿睡衣,而是穿了一件深色的高領毛衣,外麵還配著一件羊絨外套。
冬季商務風,整體搭配高貴冷豔,有股職場範兒。
沈卿還是第一次見大佬穿除了睡衣以外的衣服,忽然覺得顧淮遇要是個正常人,或者說以前,那不得帥斷腿兒了?這得迷倒多少同事啊!
不過最讓人眼前一亮的還是顧總今天拉窗簾了!
……雖然隻拉開了一個小縫兒,但今天外邊的天不錯,天色明亮,室內也多了一絲自然光。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怎麼看,那條小縫都跟自己昨天給大佬拉開的差不多大呢?……
沈卿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顧淮遇又遞了個跟昨天一樣的包裝紙袋子給他。
沈卿:“???”
顧淮遇:“給你。”
沈卿:“這又是啥啊?”
有了昨天的經驗,顧淮遇已經不打算解釋任何。
他言簡意賅:“送你的,拿走。”
沈卿:“為什麼又送我?發生了什麼事?這次送的又是什麼?”
可無論他怎麼問,顧淮遇都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大佬專心看著眼前的文件,不移不動。
沈卿:“……”
隻好拿起那個包裝袋,覺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直到顧淮遇忽然問他:“你嘴好了沒有?”
大佬頭也不抬地。
沈卿:?
“……你怎麼知道我嘴壞了?”
他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昨天的吃魚意外,但是老實講,因為隻是被單純紮了一下,雖然昨晚都有點疼,但睡一覺以後基本都好了。他自己都快忘了。
然而現在的重點是,知道他被魚刺兒紮了的就隻有四個人——張嬸兒,顧鐸顧傲,以及他自己。
因為被小顧傲變相嘲諷了,沈卿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就特意讓張嬸彆聲張這事兒。
張嬸兒不是碎嘴子的人,沈卿昨天從大佬那兒回來就有刻意排查過,除了幾個正對大門和外窗的地方設有監控、用來防賊的以外,倒沒被他發現家裡內部有什麼監控。
其他的,倆小孩估計也不會刻意把他的事往外說。
除非有人故意打聽。
或者……
“你偷窺我??”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家裡占地麵積實在太大了,單是一樓就有大小三個客廳,空曠得很。
這樣子的話,如果有人在三樓往下看,除非鬨出很大的動靜,他們在樓下都察覺不到。
聯想到上次自己偷……啊不是,是取用沐浴乳的時候,顧淮遇就是在三樓抓到的他,沈卿合理懷疑昨天自己也被看了!
……那這就很符合他的猜測了——顧淮遇已經隱隱發覺“自己”有問題了,在暗中盯著自己。
雖然沒有布設監控,但大佬一直都在盯著自己!
意識到這點的沈卿有點兒懵,主要是書裡並沒有寫過這種情節,他也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正常的故事拉鋸還是哪裡有問題……
既然不知道是不是反常,沈卿隻好裝作不知道有反常。
他假裝成難以置信:“您怎麼可以偷窺我那!”
還想問: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但這個問題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沈卿斟酌過後,仍舊沒敢提。
他要先看看大佬怎麼說。
可是對他來說這麼重要的事情,顧淮遇反應卻很平淡。
大佬收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這才抬頭,緩緩說:“是看,不是偷窺。”
沈卿:“……”
不是,你老婆都被人懷疑了,你怎麼還這麼淡定地摳字眼那!
雖然說那個懷疑我的人就是你……
沈卿還是很炸毛:“你看我!你怎麼可以看我?”
顧淮遇聞言稍一挑眉,不明白青年怎麼反應這麼大:“我看你不是很正常麼?”
沈卿:“……”
顧淮遇:“難道不可以看?”
“……也不是不可以看的。”
想想昨天他還把胳膊伸給大佬看了呢,沈卿:“你又不是沒見過。”
顧淮遇:“……”
稍微暼開視線。
沈卿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對峙的時候一見對方慫了,他自己立馬就支棱起來了。
越戰越勇。乾脆直接繞過辦公桌,又來到了大佬麵前。
沈卿半靠半坐在桌沿上,單手搭上了顧總的肩:“要不要我全脫了,你再好好看看?”
“……咳咳咳!”
沈卿話音剛落,這次又有人發出咳嗽的聲音。
隻不過不是眼前近在咫尺的顧總,而是……
半掩著的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一個氣勢不凡的老人手裡拄著鑲嵌著玉石的拐杖,另一隻手發抖地指著屋內:“顧淮遇!你這個逆子!這就是你說的身體不好、不能回家?!”
老人穿著規整西裝,兩鬢斑白,但不見老態。
仔細看的話,他的五官相貌與顧淮遇還有幾分相似。
他的身後,妝容精致、穿著精致套裙的顧淮湘趕到了,也一臉驚詫地望著室內。
驚詫地差點不顧妝花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就說老六跟這個沈家的人目前的關係很不一般。
但是這個沈家旁支,竟然這麼野的嗎……
這時候,顧淮遇身邊的田翼也趕了過來。
……剛才顧總的父親老顧總,以及顧三小姐忽然闖進了大宅,田翼想通報,被老顧總的人阻攔住了。
田翼想阻攔他們上樓,又被老顧總給訓斥了回去:“有什麼好攔著的,難道我顧禹安這一大把年紀了,連見自己兒子一麵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不是那個意思。”田翼:“主要是我們顧總這會兒正忙著呢,不方便……”
老顧總似乎以為他是在敷衍,當即氣得打斷他:“他還忙什麼?他還有什麼不方便的,他不是都病入膏肓了嗎!……”
眼下,終於擺脫了老顧總的人趕上來的田翼,看見辦公室裡夫人半勾著顧總脖頸的溫馨畫麵,當即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又翻了個白眼:
看吧,沒說錯吧。
他就說顧總這會兒不方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