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起電話後顧鐸就很有禮貌地下桌, 去另一邊跟許蔚明交流了。
但兩個孩子的話還是清晰地傳到眾人的耳朵裡，大人們統統一愣——雖然聽不懂, 但這麼小的孩子不可能憑空編造語言吧, 更何況給顧鐸打電話的那個孩子也不知道這裡的情況。
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們真的在講外語。
“這是什麼語？”愣過之後，唐梓耀他爸轉頭問向自己兒子。
唐梓耀：“……”
這他怎麼知道！
但一直是家族裡的學霸，唐梓耀不能承認自己不行, 他解釋：“我又沒有學過那門外語, 歐洲語言都差不多, 除非特意學過, 否則根本區分不開好麼！”
見唐梓耀說不上來，餐桌對麵, 唐女士看了自己弟弟一眼, 轉頭問沈卿：“哆崽說的是什麼語？”
沈卿順嘴回答：“德語。”
“……”
桌子一圈兒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看了看學渣沈卿, 又再度把微妙的目光轉向唐梓耀——不是說沒學過就區分不開麼, 那沈卿是怎麼聽出來的？
他家孩子可是同時學了好幾門外語的, 而且崽也沒說這是德語。
唐爸也不能允許自己兒子的學霸人設崩塌, 不由又問桌上的嗷仔：“你哥哥現在說的是德語嗎？”
畢竟小孩子是不會撒謊的, 現場沒人懂外語, 隻能向嗷仔求證。
正用自己帶來的兒童筷，認認真真地吃著餐盤裡的小魚餅，嗷仔聽見問話, 又點了點, 脆生生地回答：“是呀！”
眾人：“……”
唐爸：“……”
不, 他又想到沈卿是養這倆娃娃的，朝夕相處，自然知道他們在說哪種語言。
反正肯定不是沈卿比他家兒子厲害的緣故！
但唐梓耀的麵色卻不是很好, 的確，經常接觸那門外語，時間長了，就能區分究竟是哪國語言了。
可是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沈卿才結婚、接觸這倆孩子多長時間？
而且他這種學渣，聽見外語隻會犯困吧，真的會用心去區分？……
這時候，唐女士已經誇讚道：“嗷仔真聰明，哆崽真厲害！”
剛剛沈卿已經很隆重地將兩個崽崽介紹了出去，現在全家人都知道他們的名字和小名。
儘管一開始唐女士覺得那叫顧鐸的崽崽太淡漠了，讓大人見了都害怕。
但此時見到自己弟弟因為學習的事情吃癟的表情，她還是忍不住與有榮焉地，露出了笑容。
“……”
唯獨不能讓自家兒子在學習上被親戚們比下去的唐爸，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有心讓沈卿一家丟臉，又問嗷仔：“彆說你哥哥了，你會德語嗎？你哥哥是天才兒童吧，但是你一個小夥子，也不能總指望你哥哥，自己也要自立，獨立，知道麼？”
“嗷？”
嗷仔聽後歪頭。
他聽這位爺爺羅裡吧嗦說了一堆，也不知道他在說什咩。
哥哥是天才跟自己自不自立有什麼關係？
……算惹，不管了叭。
在這方麵嗷仔已經依稀學到了他小爸爸的精髓——聽不懂的、讓自己感到不舒服的，嗷仔都不會勉強自己去思考，也不會把問題歸結到自己的身上。
總之就是不內耗。
他隻回答自己能聽懂的。
“嗷仔，也會德語噢！”
奶聲奶氣的小聲音響起，嗷仔翹了翹在桌子底下的小jio，突然嘰裡呱啦地說了好幾段德文。
眾人：“……”
又一次驚詫地看著這隻有三歲半的崽兒。
沈卿則在一邊憋笑。
……到底是誰給他這舅舅的勇氣，讓他以為嗷仔就是隻會劃水賣萌的崽兒啊！
雖然嗷仔很喜歡玩兒，又容易犯困。
但是每次哆哆學外語的時候可從沒有落下他弟弟。
嗷仔也會在旁邊很努力地去跟。
而且嗷仔本來就機靈，他在語言上也很有天分。
現在他背的這段兒就是哆哆前幾天背誦的德語課文，基本上多聽他哥哥讀幾遍，嗷仔就能跟讀了，等到哆哆逐句給他做翻譯，嗷仔就基本掌握了這篇課文，並且可以提純出一些短句作為日常常用語了。
儘管還不會讀和寫，但口語卻很牛叉。
顧淮遇的解釋是小孩子學外語的方法與大人不一樣，不是靠死記硬背，而是靠日常交流加深印象，和自然運用。
所以這段時間顧總給崽崽們的輔導，多數也是跟他們用外語進行交流。
隻是日常的交流而已，就可以讓崽崽們提升迅速。
包括哆哆的法語，前段兒時間報補習班的時候他還隻是初級入門的水平，現在老師已經建議他去大班了。
……
嗷仔不僅有鏡頭牛逼症，他還是人前牛逼症。
這會兒背完了那篇課文，又開始複述平時跟大爸爸還有哥哥進行日常交流的語句，彆人越是驚訝地看他，他就越願意展現自己，小龍傲天崽兒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直到說得快累了，才停下來喝了口水，還打了個小飽嗝兒。
旁邊張奶奶也與有榮焉，從剛才開始她就看出對麵那位一直在找茬，想叫自家小少爺出糗。
理智上知道那位是夫人的舅舅，但張嬸是個護短的人，覺得那位當舅爺爺的人實在太沒品，拿讀大學的大學生跟小少爺們比？
在兩位小少爺的盤子裡分彆放了剝好的龍蝦，張嬸摘掉食品手套，輕飄飄地說：“我們小少爺都是天才呢，還勤奮，更何況還有顧先生天天給做輔導，總歸是差不了。”
她話音一落，唐爸的臉不禁變成豬肝色，就連唐梓耀也埋怨地看了自己爸爸一眼。
就說麼，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會那麼多的東西。
……原來是家庭氛圍好，有人教！
那位保姆口中的顧先生很明顯就是沈卿家的那位了，原來他還天天教小孩子學習麼？……
想到這裡，唐梓耀又有些吃味兒。
他是學習好，但他都是自己學出來的，他爸爸文化水平一般，根本輔導不了他，要不然他怎麼著也得多會一門外語啊！
他爸爸什麼都不會，就知道吹噓。
平時被他爸拿出來吹，唐梓耀也覺得臉上有光。
但現在忽然碰壁，唐梓耀就隻覺得尷尬了，怪他爸讓他沒了麵子——如果他爸不揪著這事兒說，他至於被兩個小娃娃比下去？？
這麼一想，唐梓耀心裡埋怨更多，隻覺得他爸不中用。
唐爸更是抬不起頭了，也終於稍微安靜了一會兒。
這時，去講完電話的顧鐸回來了。
他仍舊繃著小臉，表情淡漠。
回來也隻默默吃飯，隻是在發現他的餐盤裡多了一大塊龍蝦肉後，抬頭看了看沈卿。
沈卿跟他說是張奶奶給他剝的，哆哆就扭過頭去跟張奶奶說謝謝。
沈卿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桌上其他人都打量著這溫馨的一幕，隻覺得……這位小大少爺真的好酷。
很冷，有種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感覺，但卻不會主動攻擊人。
相反，他還翩翩有禮，不會打擾到彆人，並且還會乖乖地任由他爸爸摸頭。
……
是既強大又溫柔的感覺。
所以很酷！
沈卿知道，事實上哆哆的確沒有把對麵兒的舅爺爺放在眼裡。
他跟明寶講德文隻是為了練習口語，不是故意炫技。
……就是那種大象怎麼可能在乎一隻螞蟻在想什麼做什麼的，高冷的感覺。
這點跟他大爸爸簡直一模一樣。
以前顧鐸也冷漠，但鋒利紮手的時候更多，也比較敏感。還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一些小事麵前隻會表現出雲淡風輕的淡漠。
現在的哆崽，簡直快成顧淮遇翻版了……
好吧。
就算成為顧總那樣的性子也不錯。
深沉強大冷漠，但是人家顧家啊！
下意識摸了摸哆哆的頭，之後，沈卿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又想到顧淮遇了。
……就這麼一會兒，他都想起他老公兩次了。
顧總今天也是去醫院檢查，據說有可能又要留院，就算回家也會很晚，叫沈卿不要等他……
這樣一想，沈卿又覺得心裡一空。
就突然有點空落落的。
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餐桌上的人還在誇他家的兩個崽崽，話題也基本都圍繞著哆崽和嗷仔轉。
有人好奇地向張嬸打聽平時小少爺們都吃什麼，怎麼養得這麼好。
張嬸就如數家珍，哪裡空運來的牛排，哪裡弄來的新鮮海魚，哪裡買到的純有機無汙染蔬菜。
包括崽崽們每天喝的牛奶，也是某某國無汙染不打藥的奶牛產的奶，與市麵上普通的奶品質完全不同。
這些她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些產地在座各位都沒有聽說過。
……不是每天都接觸這些，了解食品來源和品質，都說不出這樣專業的話。
把其他人都聽得一愣一愣，有人不禁問：“啊？每天每頓飯都是這麼講究麼？”
“那是自然。”張嬸：“顧先生和夫人最看重的就是小少爺們的健康問題，食品安全尤為重要。”
大家都點頭。
第一次聽豪門養娃細節，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兒，也會不由問出自己好奇的問題。
聊著聊著，又喝了一些酒，然後主要話題不知怎麼，就又回到了沈卿他們這一輩兒上了。
在被兩個天才幼崽打擊到了後，唐梓耀他爸喝了幾口白酒，又重振旗鼓。
這次他倒不重點吹噓他家孩子的成績了，而是繼續逮著老實的沈翼輸出，順帶著才誇自家的學霸兒子。
“小翼你還是得好好學習，我就不明白了，那有啥學不會的？怎麼可能就考四百多分！你這樣，有什麼不會的你就問你耀哥，讓他給你輔導，保證你高考能……怎麼也得考個500分吧！”
喝多了的唐爸伸出五根手指頭。
耳朵都快被磨出繭子的沈翼：“……”
隻能哼哈答應。
他舅舅還在說：“你現在不好好學習，以後就隻能打工，像你媽一樣當工人啊？那有什麼出息！”
他喝多了，旁邊的人拉了他幾下，都沒有反應。
唐女士則大大地翻了個白眼，這也是她憋著勁兒要給沈翼找個好工作的原因，就是想讓她弟弟好看！
她已經氣得不行，偏偏老實的沈翼還隻會哼哈答應，仿佛連他舅舅的貶低，他都沒聽出來。
唐女士不禁更氣，也不得不暫時拋掉自己長姐的身份，開始跟她那傻弟弟計較，出聲維護了自己兒子幾句。
然而每到這個時候，唐爸就越戰越勇了。
唐梓耀高考分數六百多永遠都是他的武器，唐女士回護了沈翼幾句，唐爸就直接跟她說：“那可不對啊老姐，你們家沒人上過大學你不知道，上大學還是很有用的，是不是啊梓耀？”
跟沈翼做對比後就恢複了榮耀，唐梓耀含蓄地笑了，努力讓自己低調，但還是沒忍住地勾起唇角。
“既然這樣，小翼，你把你不會的題拿出來問問你表哥吧。”唐女士忽然給自己兒子使眼色。
沈翼有點媽寶男的潛質，平時被他媽媽管得嚴、在外麵比較膽怯，但在家跟他媽媽還是無話不說的。
他最近一直在上寒假補習班，遇到了一道全班隻有一個大神做出來的數學題，連老師都是看了大神的思路才算出答案的。
他覺得那學霸好酷，就把這件事分享給了唐女士。
現在唐女士猛地想起來這件小事，就示意沈翼把那道題拿出來去問唐梓耀。
唐梓耀高考成績是好，但有深度和難度的題他未必會做，更何況他都大二了，高中題目應該也都快忘光。
唐女士原本並不想為難自己這侄子，但誰叫他爸那麼煩人。
且唐梓耀也是個不懂事的，平時每次來她家，她都是又給做好吃的又塞錢，現在在這麼多人麵前下她麵子倒是不客氣，一點沒為自己這個做姑的考慮過。
唐女士也有心讓他吃癟長教訓，就示意沈翼把那道題找出來。
沈翼還真把題庫存在了手機裡，當即拿出手機找了起來。
對麵的唐爸一聽說沈翼要問題，就立即讓唐梓耀過去，繼續展示一波。
沈翼從來沒有問過唐梓耀題，畢竟唐爸對沈翼口頭上的教導都是爽上一波就完事兒，他並不真的在乎唐梓耀到底有沒有給沈翼輔導。
今天是被沈卿家的兩個小豆丁刺激到了，覺得麵子急需找回，他就催促唐梓耀：“去，快去給你弟弟看看，你這高材生是怎麼當的，有你這麼當哥的麼！”
唐梓耀：“……”
唐梓耀不想動。
況且誰大二了還記得高考的題啊，他都是靠臨時刷題考出來的成績，高考畢業後的暑假就把知識差不多都還給老師了。
但他爸一直推他，他也隻好起身，走到沈翼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