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遇問沈卿開不開心、有沒有人欺負他。
沈卿當即叉腰:“誰能欺負到我頭上?”
尖細的下頜仰起, 下顎處線條清晰、露出一截頎長的脖頸。
青年姿態高傲自信,像一隻美麗的白天鵝。
顧淮遇看得稍微彎了下眼睛。
說:“那就好。”
隨後他又問:“你們是要離開了麼?”
沈卿說:“是。”
顧淮遇一抬手指:“那就走吧。”
另一隻還握著沈卿手的長指一收,一行人完全無視了走廊另一側的唐梓耀等人, 重新回到電梯。
電梯上行, 向頂樓的包間走去,期間沈卿已經跟大佬大致說了說今晚上聚餐時發生的事。
今晚吃飯時他的話其實不算多。
現在話又多了起來,連兩個崽崽都覺得驚奇了。
嗷仔左右晃動著大腦袋這兒看看那看看,又下意識抬起自己的小手啃了啃。
哆哆不許弟弟吃手, 將嗷仔的小肉爪子握住拿了下來, 兩兄弟對視了一眼, 又都乖乖站在一邊,聽小爸爸嘰裡哇啦地, 一個人在那兒說。
“總之,就是這麼回事兒了。”
電梯到達頂樓的套房, 沈卿:“隻要沈翼沉下心來好好學習,高考上五百分沒有問題, 到時候就算去不了一本, 那種有好專業的二本也可以讀,我覺得比他現在就荒廢自己來得好。”
顧淮遇沉默聽著, 驀地說:“你對高考還挺熟悉。”
“我……”
沈卿一時語塞, 當著大佬的麵兒眨了好幾下眼睛, 才胡鄒八咧地說:“那是, 雖然我學曆低, 但我也好好研究過的……”
顧淮遇又忽然問他:“你想去讀書?”
沈卿:“……”
下意識就想說不想。
——鼓勵彆人好好讀書, 跟自己讀還是有區彆的,即便有些知識點還記得,但他覺得像自己這種鹹魚不可能再去參加一次高考。
然而又轉念一想, 如果單純是再讀一次大學……應該還是挺有趣的。
他上大學的時候一直在學習,都沒有好好體會過大學生活。忽略期末和畢業論文,如果單純享受做學生的時光,大學其實還是蠻合適的。
所以話到嘴邊兒,沈卿說:“唔,這個以後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以後大佬不在了,崽崽們又長大了,他沒事可做的時候應該會選擇再去讀個書的吧……
念頭一出,一瞬間,沈卿覺得自己好像是那個風燭殘年的孤寡老人。
沈卿:?
……
不行,不能喪。
更不能什麼事兒都沒發生呢,就貸款喪起來了!
立即支棱起來,沈卿依舊握緊顧淮遇的手給大佬暖手,眉眼含笑,唇角勾起,神采奕奕地說:“你的手今天還行啊,都不冰了。”
顧淮遇點點頭,忽然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暖寶寶,粉色的。
“畢竟有它。”
沈卿:“……”
原來如此。
這是自己送給大佬的暖寶寶啊!
因為最近顧總都不怎麼輸液了,似乎也不太用得著這東西捂手,就沒怎麼見他用過。
……沈卿自己都快忘了這東西的存在。
沒想到顧淮遇還記得、還能給自己用上!
“……表現不錯啊。”神采奕奕的沈卿眸光杳亮,絲毫不吝嗇地誇讚。
回到套房裡稍作整頓,原本沈卿打算收拾收拾就直接回家了,但顧淮遇來了,狀態還不錯,而且也不急著回去。
沈卿便改變了策略,乾脆跟大佬一起,帶著崽崽們在酒店附近走一走。
五星級溫泉酒店,院內周邊的景色也不是一般景色所能媲美。
酒店臨河,儘管天氣還十分寒涼,沒有鮮花和綠植做陪襯,但臨河景致依舊美不勝收。
路邊及兩岸街上的燈光都倒映在河裡,晶亮璀璨。
酒店對麵兒是一家華麗唯美的中式主題餐廳,大紅的燈籠也映在水中,水波蕩漾間,拉開了一抹幽紅,依舊保持著春節時的氣氛。
但今天已經不是很冷,很快就要到三月。
沈卿恍然想起來,他家哆少爺應該就要開學了……不由又望向跑在他們前麵的兩隻小豆丁。
一家人正沿著河邊緩緩地前進著,哆哆和嗷仔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
儘管個子分彆都長了不少,但張奶奶怕他們出門凍著,給他們套的棉服很厚,此刻圓潤了許多的兩個崽崽看不出頎長和瘦削,反而像兩坨兒發了麵的彩色小團子。
哆哆是淺黃色的,而嗷仔是亮綠。
兩隻小團子在他和顧淮遇前麵跑著,有說有笑,打打鬨鬨。
或者說主要是嗷少爺在嘎嘎嘎地樂。
河邊有不知道是小鴨子還是什麼的動物,不怕冷,會遊水,正撲扇著翅膀給自己洗澡。
一向很喜歡小動物的嗷仔就喜歡看這個,所以對著它們笑個不停,還學他們的姿勢搖晃胖嘟嘟的小身體。
哆哆陪在他弟弟旁邊,牽著弟弟,怕嗷仔一個激動自己跳進河裡。
當然,在河邊兒田翼和張嬸也不能讓小少爺們單獨活動,都在後麵跟得可緊。
這樣一來,加上或近或遠跟著的顧淮遇的保鏢們,他們這一家子整體聲勢浩大,其他在河邊散步的人與他們擦肩而過時,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一開始都是在好奇他們是在乾什麼,怎麼這麼多的人。
後來看見這個家庭裡有倆小孩兒,還有個坐輪椅的……
也就見怪不怪了。
這麼多人,那是因為需要人照顧。
不過能帶這麼多人一起出行的家庭也不是普通家庭。
能來五星級酒店住的,多少也得是有點財力、見過些世麵的。
單純看這裡頭的人員配置,就知道這群人裡麵有大佬。
最像大佬的當然是輪椅上麵、穿著厚羊絨大衣的那位,儘管看起來年齡不大,但渾身氣勢驚人,麵無表情的派頭十足。
其次,走在他身邊的青年看上去也不似尋常人。
儘管他戴著帽子和口罩,根本看不清麵容。
但青年身材過分高挑,穿著一件大長款的羽絨服,衣擺設置一直長至腳踝。
……如此難以駕馭的外套著裝,他看起來卻仍舊細瘦修長,足可以見得如果脫掉羽絨服,青年的比例和體態會有多完美和協調。
而且其他人跟那位坐輪椅的都錯開了許多,隻不遠不近地跟在一旁。
唯有這青年,一路都走在那位的邊兒上,還有說有笑的……
偶爾,在旁邊打量的人也能聽見他清澈爽朗的笑容。
一直跟在崽崽們後麵緩緩前進的兩個爸爸,現在來到了崽崽們的身邊,跟著嗷仔一起看起了小鴨子洗澡。
雖然沈卿堅決不認為那是鴨子。
“嘎嘎?”嗷仔不信,衝著河裡麵洗澡的一頓亂嘎嘎、對暗號。
‘小鴨子’們聽到了,抻脖子向岸上看了過來,但卻沒有發出叫聲回應。
即便這樣,嗷仔依舊認為它們是小鴨鴨。
而為了了解實情、還崽崽們一個真相,田翼還刻意跑了趟腿兒,去問了附近的酒店工作人員。
得知那其實也不是小鴨子,而是一種鶴,還是野生動物來著,每年冬天遷移到這裡,都會在這片河裡過冬。
因為酒店附近的環境保護最好,還申請參與了野生動物保護計劃。有關機構乾脆在這裡建立了一個保護基地,會定期有專業人士來這邊查看小鶴鶴們的情況,還會有人專門負責給它們投食。
“不問不知道,一問才知道這都是知識。”
沈卿不由感慨,又問顧淮遇:“申請這裡的野生動物保護計劃什麼的,你知道這件事麼?”
這家酒店畢竟是大佬的產業之一……
顧淮遇卻很直白地搖頭:“不知道。”
沈卿:“……啊,不知道也挺正常,畢竟您這麼忙,日理萬機……”
但是正當沈卿嘗試給自家老公挽尊的時候,顧淮遇又說:“不過申請參與野生動物或者文物等的保護計劃,集團內部一直都有專門的機構在統一負責執行。”
涼風習習,顧淮遇嗓音低啞,聽起來卻又有些溫柔:“你想了解的話,我叫他們整理資料給你。”
沈卿:“……”
好吧,大佬雖然不了解。
但大佬卻又還很了解!
他甚至還為此建立一個部門……
沈卿:“我想了解,但也不需要看資料……我想了解的是你竟然弄了個部門?”
這是他目前最想了解的!
顧淮遇:“也不算部門,隻是這類事一直都有專人在做。”
“那……‘這類事’你們已經做得很多了麼?就是為了保護野生動物或者文物?這是公益事業吧……”沈卿又問。
顧淮遇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感覺青年現在問問題的語氣很像曾經想要采訪他的那些記者們。
但記者們從沒有成功采訪到過他。
甚至很難獲得關於他的任何信息。
而麵對青年,顧淮遇卻勾了勾唇角,直接說:“算是吧。”
“類似這種項目應該隻做了幾十個,酒店或者度假村推行到哪裡就會順便申請一些,不過也是量力而行。”
沈卿:“……”
懵懵懂懂地點頭。
儘管還有點迷糊。
——幾十個,簡直已經太多了好吧!
那邊嗷仔知道了這不是小鴨鴨,而是小鶴鶴,就又開始拍著小手,“赫赫赫”地叫。
然後洗澡的小鶴就被他嚇跑了。
……沈卿都想說,不能怪人家夾起翅膀跑路,是崽崽你的叫聲實在是……有種大魔王邪惡的笑的感覺。
都笑出一種宿命感了好不啦!
人家小鶴鶴能不跑麼。
那些小鶴鶴也沒有走太遠,但是天太黑,沒有燈的河中央就很難發現它們的小蹤影了,嗷仔不禁還是有些失落。
沈卿安慰崽兒說:“沒關係呀,你以後可以經常來看它們的。”
“真的咩?!”嗷仔仰起大腦袋,眼睛亮亮,充滿希望。
沈卿:“當然了!”
剛才就覺得顧總保護野生動物的事不一般,現在則突然明白了其中的意義。
——就是為了,讓它們一直都在啊。
他拎起長款羽絨服的衣擺,蹲下來,很認真地跟嗷仔說:“因為這裡已經是小鶴鶴們的家了,最起碼每年冬天它們都會來這裡住,而且它們會繁衍,生生不息,所以你想見的話,隻要你來就能見到它們了哦。”
嗷仔看著近在咫尺的小爸爸,還不是很懂什麼繁衍和生生不息,但知道這裡是小鶴鶴們的家,嗷仔就放心了。
“那嗷仔會經常來,赫赫家裡做客噠!”
“好啊。”
沈卿衝他笑了下,又說:“還有嗷仔長大以後也要保護鶴鶴們哦,像大爸爸一樣。”
“好哦!”嗷仔直接脆生生地應著,又開心地原地轉了個小圈圈。
沈卿不禁抬手,摸了摸嗷仔帶著的小西瓜樣式的針織帽。
顏色是小西瓜皮的顏色,頭頂上還特意縫了個西瓜梗,嗷仔這麼圓的腦袋一戴,就更像個大西瓜了。
這帽子也是沈卿瘋狂網購消費時買的。
嗷仔的是深綠色的西瓜,哆哆的則是橙色的橙子。
為此他還把張嬸兒給逗笑了,笑得直不起腰,開玩笑地責怪夫人怎麼可以給嗷少爺戴綠顏色的帽子!
但沈卿覺得三歲半的崽兒有什麼關係,彆說戴綠帽了,頭頂冒綠光也不礙事。
更何況這可是未來的小龍傲天,魅力四射地,他不讓彆的男人戴綠帽子就不錯了。
而事實證明沈卿的審美還是有提升的。
這不嘛,帶著小西瓜帽子的嗷仔,以及帶著小橙子的哆哆都很鮮豔可愛!
rua完嗷仔又摸了摸哆崽兒的頭,之後沈卿順便問了問哆哆快要開學的事。
顧鐸神情淡漠地一點頭:“是的,下周一開學。”
沈卿:“……那不就是後天?!”
沈卿直接叫出聲,顧鐸卻不覺得有什麼。
在他看來去學校和去輔導班沒有什麼區彆,隻是上學的時間久了一些,如果是以前,他會不放心嗷仔一個人在家。
不過最近他已經不會覺得這是什麼煩惱了——就算自己去了學校,張奶奶也會照顧嗷仔給他吃好吃的,小爸爸也會帶著嗷仔玩……
所以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穿著淺黃色棉服的顧鐸戴著顏色鮮亮的帽子,使勁仰起頭去看沈卿的臉,他問:“有什麼問題麼?”
沈卿:“……沒什麼,就是覺得一般的小孩子快開學都會先經曆一個絕望掙紮和哭爹喊娘的過程……但我忘了,我們哆哆不是一般的孩子。”
顧鐸聽後卻一皺眉,囁嚅了下,還是問:“我不是一般的孩子……麼?”
沈卿:“不,你是二班的。”
顧鐸:“……”
有道理。
他現在的確在一年二班。
既然小爸爸提到這個話題,顧鐸便又說:“我們周三要開家長會。”
沈卿:“沒問題,我去開。”
顧鐸:“……”
沒想到小爸爸一丁點猶豫都沒有,這個瞬間顧鐸眼睛睜大:“真的?”
“當然了。”沈卿語氣隨意卻毫不猶豫地說:“我是你爸爸麼,我不去誰去?”
顧鐸類似桃花眼的眼睛徹底睜到最大,滿臉恍如隔世的表情。
……上學期,他是他們這個年級唯一一個沒有家長來給開家長會的學生。
老師似乎對此很不滿意,顧鐸也不知道該讓誰給他開家長會。
沒想到這個學期,連這個問題都解決了。
“不過。”
深沉的眼眸不由自主地發光變亮,顧鐸還是表示出了自己的顧慮——
“……這會不會妨礙你打遊戲?”
沈卿:“咳咳咳!”
救命,他在崽崽們的心目中到底是多愛打遊戲啊!
沈卿說:“不會啊,家長會一般頂多就是一下午吧,不會耽誤我什麼。”
“那就好。”顧鐸再度深沉點頭。
並順便嚴謹地提前告訴了沈卿開會時間:“是下午三點開始開。”
沈卿說:“那還好……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會去的,哆崽不用有顧慮,下回直接跟我們說就好。”
說著,他又在顧鐸略微也有點肉嘟嘟的臉蛋上捏了一下:“你隻需要負責向我們轉達學校的要求,至於怎麼滿足他們的要求,是我們家長該考慮的事兒。你隻要做做學生份內的事就好。你這崽崽是不是又亂操心了?”
顧鐸:“……”
這……倒是他從沒有考慮過的角度。
小爸爸說得對,他的確在操心這件事。
但是之前他並沒有想過這不是自己該操心的事……
難道這就是有爸爸的感覺?
顧鐸眨眨眼,任由沈卿掐他臉蛋也沒有什麼反應,隻是垂在身體兩側的小手掌悄咪咪地握掌成拳,顧鐸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在砰砰砰地跳動。
稍微揉了揉崽崽的臉後,沈卿重新站起身。
一想到要開家長會了,沈卿還挺興奮,摩拳擦掌的。
大抵是以前還沒有作為家長出席家長會的體驗,想想這次終於能跟老師‘平起平坐’,就會有點小興奮。
看不到小鶴鶴,後麵嗷仔也走累了,兩個崽崽就乾脆先回套間休息。
原本沈卿也打算跟著回去了,但是一向死宅的顧總竟然破天荒地想繼續走走,沈卿這會兒也不累,就陪著他,正好運動消食。
張嬸和田助理帶著崽崽們回去了,除了遠處的保鏢外,河邊就隻剩沈卿和顧淮遇兩個人。
沈卿看著崽崽們離開的方向,用接近吐槽的語氣說:“哆哆肯定又回去學習了。”
……不是他“冤枉”哆少爺,實在是已經被他發現,顧鐸今天還把課本帶來了!
並且下午睡完午覺、臨下樓吃飯那會兒,這崽竟然還在爭分奪秒地背單詞……
搞得沈卿都想直接追加一條家規:陪小爸爸出來玩、還私自帶課本的,下個星期不許背單詞!
但這個‘懲罰’本身就存在爭議——原本的家規是顧鐸需要每周抽出半天來玩、不許帶課本。
而哆少爺認為他上午就已經是抽出了那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