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雲望舒為難。
雖然到底沒明白“係統”口中的“不化骨”意味了什麼,青年卻隱隱感受到,最後一顆異珠帶給自己的變化,不隻有感官上的提升。
他似乎還能察覺同屬一具軀殼的其他靈魂的情緒。
前麵和宗叡在夢中相見的時候,雲望舒就意識到,自己賭對了,這具軀殼的主人同樣對司譽有所懷疑。
現在,他們算得上盟友。按說雲望舒不該對宗叡有所隱瞞,可宗叡和司譽畢竟是一對“愛侶”。
來自異界的青年要把話講明白,又要表達得儘量隱晦。思來想去,也隻能這麼告訴宗叡。
意識傳遞過去,宗叡短暫沉寂。
雲望舒的心提了起來,想了想,給自己澄清:“自然,我說這是旁人的身體,還得尊重上心,不曾真正——”
宗叡說打斷他:“我知道。”
他不懷疑雲望舒,可雲望舒沒做的事,其他人一個個都做過了。
事情太荒誕,宗叡甚至生不出憤怒,隻是一陣惡心。
花了點時間收拾心情,宗叡總算繼續說下去:“咱們把事情串一串。司譽有意與你們親近,你沒做,‘陛下’和另一個人做了。也就是說,司譽沒在你身上達成目的,已經在他們身上達成了。既然這樣,他與你相比,有什麼不同狀況嗎?”
雲望舒謹慎地問:“什麼‘狀況’?”
宗叡已經有些猜測:“這樣,你和我說說碰到其他靈魂的時間,就拿你幾次醒來做分界線。”
雲望舒樂得有人幫他整理思路:“好。”回憶片刻,“頭次見到那個縮小了的靈魂,是在出去過,又回來之後。”
宗叡:“你那會兒出去,有看日期嗎?”
雲望舒遺憾:“倒不曾記得這個。”
宗叡倒是鎮定,“無妨,繼續說。”
雲望舒便繼續道:“再見到他,就是第二次出去,給你留完信後了。
“至於‘陛下’,則是在第二次碰上那個縮小了的靈魂後不久。再有,就是在前頭你做夢的時候。不過做夢畢竟不是真的靈魂相會,我又急著拉你離開,並未細看。”
宗叡總結:“所以,順序是:你見到縮小了的靈魂——就叫他‘一號’吧——你看到他原先的樣子。借著,一號和司譽親近。再之後,你見到的就是他縮小了的樣子。”
明明看不到麵孔,宗叡還是聽到雲望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這也太……!”可怕。
宗叡繼續說:“我在你們出去過一遍後醒來,當時是看到司譽身上留有痕跡。不出意外,‘一號’就是那會兒的人。”
雲望舒說:“所以,他要親近我們,其實是為了吞掉我們的魂魄?”
宗叡:“很有可能,不過也不能斷定。”
雲望舒心想,如何還不能斷定?他在宗叡麵前表現得無害,實際卻早已習慣了利落果決的行事手段。在他的世界,一次猶豫,就可能意味著送命。
宗叡卻不同。他前麵懷疑司譽,卻還是要等去醫院照了新的X光片再確認對方說謊,這會兒也說:“要斷定也很簡單,隻要你再見一次‘陛下’,看他身上有什麼不同。”
雲望舒到底沒反駁,“這樣的確穩妥些。”
宗叡:“那咱們現在就去找‘陛下’,你要怎麼和我一起?”
雲望舒:“你打算如何——哦,我明白了。”想想宗叡前頭直接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樣子,他意識到,這又是軀殼主人的特權,“我也不知道咱們能不能同時行動。不過,你我儘量接近些,我興許能被你帶著走。”
宗叡:“那就試試。”說著,就要靠近雲望舒。
他動作太乾脆,看得雲望舒心情複雜,忍不住退後些,強調:“宗兄,我對這魂魄之事雖有不懂,卻也能想到,你我真接觸了,興許要對你有什麼影響,你還是再考慮一番。”
宗叡哭笑不得:“分明是你的提議,怎麼又念叨起來了?”一頓,正色許多,“咱們能說那麼多,便是我信你。既然信了,自不會再懷疑。”
再說。
雲望舒說反了,他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真有影響,也該是他對雲望舒。
前頭是對方提醒他這點,到現在,對方卻隻顧著掛心於他。
宗叡覺得,這青年仿佛有些傻。
他沒把這句話說出來,隻是在雲望舒停下、似乎動容的時候繼續靠了過去。
很奇妙。兩個意識光團彼此觸碰的瞬間,像是有一個嶄新世界在宗叡麵前打開。他看到了看到了蒼茫的山林,還有隱藏在山林間那一雙雙腐敗的眼睛。
宗叡忽地意識到,這是雲望舒的記憶。
“對方沒說謊”的依據再度增加。這就夠了,宗叡克製著,沒讓自己繼續看下去。
他轉而想:“我要去見見那位‘陛下’——”
意識浮動的瞬間,宗叡此前感受過的推力又出現了。隻是比他預想中力度大了很多,像是有一隻手拽住他的領子,猛然將他從天上拉到地麵!
“呼!!”
他眼前驟然一片明亮,身體卻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不,這不是沉重,而是前麵無法感知的手腳、眼耳口鼻一並回到宗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