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叡心頭警鈴大作,臉上卻沒顯露什麼。隻順著警察的話,朝天上看了看。
與一行人離開旅館的時候相比,天色的確差了許多,月亮都要被雲遮住。
難怪警察覺得要下雨。
“麻煩你了。”他回答。
警察笑道:“這有什麼麻煩的?”
兩人一邊講話,一邊重新走入警局。
馬路上,“司譽”也邁開雙腿,一步步朝宗叡靠近。
宗叡在大廳站定,透過玻璃門去看他。神色凝重,心頭倒不是十分憂慮。
雖是深夜,警局裡的人依然不少。除了正在一邊找傘的警察,還有他的同事、其他被帶回來的涉案人員……仔細想想,場麵其實和宗叡傍晚剛搶回身體時有點像。都是人多,熱鬨。
係統當時選擇等他回家再動手,這會兒應該也會守到他孤身一人的時候。
宗叡不打算給它這個機會。等前麵送他的警察回來,他一邊接過雨傘,一麵開口:“那個,我有個比較冒昧的請求……”還沒說完,“司譽”前腳已經踩上大廳瓷磚。
宗叡眼皮猛地一跳。怎麼回事?這回係統那麼大膽?
他喉嚨發乾,語調微變,但還是繼續道:“天這麼晚,我又沒拿手機,不好打車,可不可以請你……”開警車送我一段兒?
後麵的話,宗叡沒有說完。
他看到了警察的眼睛。
前一刻還好好與自己講話的人,雙眼竟像是熄滅的火苗似的失去神采。
宗叡近乎聽到自己心跳的動靜。“咚”“咚”地響在耳邊,像是聲聲雷鳴。
他忽地轉頭,望向四周。原來不隻是自己身邊的人,不遠處,其他警察、涉案人員……宗叡視線所及之處,所有眼睛都失去了焦距,正在進行的活動也停了下來。
乍看上去,他仿佛到了某個工藝精妙的蠟像館。
危險!
前麵的判斷有誤,係統並不會因人多就放棄抓他。它的能力,是遠遠超過宗叡設想的強大。
宗叡聽不到,“司譽”大腦正不斷播報著“能量不足,請及時補充”的警示音。他隻知道,“司譽”離自己越來越近。
十米、八米……六米、五米——
宗叡感受到了手指的戰栗。
手指?不對!
宗叡抓住一絲清明思緒:“我還能動,還有對身體的感知!
“係統雖然控製住了旁邊的人,卻沒有控製我。”
為什麼會這樣?他腦海中閃過無數猜測。難道因為自己意識海中聚集了太多靈魂,係統已經沒有能力完全壓製住他?或者自己作為係統的“目標”,本來就會受到與眾不同的對待?
無所謂了。既然能動,他要做的就是逃。
在“司譽”真正靠近前的刹那,宗叡一個閃身,拔腿就跑。
不是朝外,而是向裡。
外麵的馬路空空蕩蕩,跑上十幾二十分鐘,都很難脫離“司譽”的視野。室內卻不同了,那一間間房子、一條條走廊,就是最好的躲藏之處。
奔跑的同時,宗叡不忘拉動桌椅、架子,乃至一個涉案人員腳邊的行李箱,將東西擋在“司譽”身前,阻攔對方前進的步伐。
這一招還真起效了。等宗叡來到二樓,推開一間辦公室的門躲進去,“司譽”竟然遲遲不曾跟上。
宗叡一心多用。既要觀察房間布置,又要平複呼吸。還得快速轉動大腦,思考自己接下來要怎麼做。
很快,一道靈光迸現,他默默呼喚:“雲望舒?雲望舒?”
來自異世的客人在意識海中回應:“宗叡!我在。”
宗叡無聲地問:“你之前能從家裡跑出來,又有挺多年躲那些發病者的經驗,是不是說……你很會逃?”
雲望舒微微一怔。他還真沒想到,宗叡竟然是問自己這個。
“是有一些心得,”想了想,雲望舒回答,“怎麼忽然說這個,難道?”
“對,‘司譽’又找來了。”宗叡簡單地告訴他,“我現在在警局——類似你們那邊的衙門吧——正在想辦法躲他。也不是真要在這地方藏多久,隻要讓他有‘我就在這棟建築裡’的認知就行。然後呢,咱們再悄悄地走。”
雲望舒跟上他的思路:“你給我一隻眼睛?”讓他能看到外界環境,“然後,我告訴你要往哪躲?”
“咳咳……不是一隻眼睛,”雖然情況危急,宗叡還是被盟友這個說法逗笑了,“不,我的意思是,接下來由你控製身體。”
這就是他前麵迸現的那絲靈光。專業的事,得讓專業的人來。
如果陸霆、殺人狂,還有最後出現的那個意識都帶了某種“能力”,那雲望舒說不定也有。
結合雲望舒在原本世界的經曆,宗叡大膽猜測,他的“能力”應該正體現在躲藏方麵。要不是係統能作弊使用手機定位,它一開始就不會找到雲望舒!
身體的原主人話音輕鬆,雲望舒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交付驚到。
他知道宗叡相信自己,卻沒想到,對方的信任竟是如此沉甸甸。
“真的可以嗎?”雲望舒忍不住問。
“可以。”宗叡鄭重地回答。
意識海中,代表雲望舒的那團光色像是在深呼吸一樣,先是收縮,而後擴大。
青年認真回答:“好!”
兩人說定,宗叡的靈魂與雲望舒交換。在旅館時出手幫忙的新靈魂此刻再度出手,鎮壓住所有蠢蠢欲動的黑沼。
宗叡畢竟是身體主人,雲望舒也不會防備他。這會兒他雖然回了意識海,卻還是能看清外麵的情況。
沒對比時不知道,看過雲望舒警惕探查四周的樣子,宗叡才發覺,自己前麵說是躲在房間,可單看門縫下泄露出去的光,已經把他的位置暴露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