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一心一意為自己的前男友考慮,從對方的態度來看,近乎稱得上以德報怨。可是,陸詔依然不領情。不和他道謝、感懷於他的提醒不說,還放任岑煬嘲笑他:“哦,我知道了。給你點麵子,不在這兒叫你的名字。但你真覺得,人人都和你一樣嗎?”
葉星闌近乎要被他眼裡明晃晃的厭惡灼傷了。又是這種感覺!好像隻有他們是“人”,自己隻是一個會在信息素的控製下崩潰的動物。
“你真覺得自己和我不一樣?”情緒激動之下,他的信息素也開始從身上溢散。這下子,原本隻在旁邊看吵架的其他人紛紛麵色大變,“不好,沒打抑製劑的人趕快離開!”
岑煬卻還站在葉星闌麵前,不動如山。不,他目光中的鄙薄明顯比之前更明顯裡的,這讓葉星瀾心頭同樣升起了怒意,說:“哦,你現在覺得自己打了抑製劑就高枕無憂了?我當初不也打了抑製劑,根本不是自己願意——”
到底還剩下一點理智,沒有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你隻是運氣好,到現在都沒有遇到自己的天命Omega。但隻要遇到了,不,隻要你哪天沒有打抑製劑,你就會和我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這會兒的樣子有多歇斯底裡,更不知道旁邊已經有學生把終端打開,用攝像頭對準他。
“你也會出軌的,”葉星闌對岑煬說,“Beta不能和其他性彆在一起。”
“瘋子。”
陸詔言簡意賅地評價。
不過兩個字,卻像是一把刀,直直插在葉星闌心上。
他從前麵激動的情緒裡緩過神,原有的關懷徹底變成了怨憤與詛咒。可惜的是,不等他再說點什麼,商業街管理員終於還是來了。
他直接讓安保機器人把葉星闌“請”出這片區域,還給了葉星闌一道禁令,讓他再也不能踏入附近街道。
這還不算。
當天下午,餐廳前麵圍觀的學生就把視頻上傳到綜大論壇。噩夢再一次糾纏上葉星闌,人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從前敬佩他的同學開始對他敬而遠之。上課的時候再也沒有人願意坐在他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人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他開始一夜一夜地睡不著覺,上課時狀態自然越來越糟糕。終於,一次學期內測驗結束後,葉星闌因跌落過快的成績,被教務處找去談話。
“葉同學,不,周同學,”校方自然是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之前商業街那次騷亂,沒有Alpha因為你受到影響,已經是非常幸運的情況了。否則的話,你有可能麵臨訴訟。”
葉星闌麵容蒼白地聽著。
“即便這樣,商業街也一直在向校方投訴。按照《信息素管理條例》,你當天的行為已經能被拘留了。”來和他談話的教務處負責人道,“學校一直扛著壓力,希望不要影響到你的學習、生活。但現在,周同學,從近段時間的狀況來看,你可能確實還沒有做好返回學校的準備……”
這是在委婉地告知葉星闌,學校建議他延長休學的時間。
屈辱感再度湧上,葉星闌的手不自覺地捏住衣服下擺,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希望你好好考慮。”
教務處負責人最後道。
……
……
葉星闌再度從學校離開了。
雖然不服氣教務處的談話,但他確實無法承受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考慮到父母的態度,他沒把這次休學的事告知父母,而是用他們給的生活費在附近一顆星球租了房子。
最初還在想,自己遲早有一天要回到校園,到時候要用優異的成績打臉所有人。可在完全脫離學習環境的地方,他很快過上了渾渾噩噩的日子。白天大部分時間都被睡過去了,晚上醒來則是上網、追劇、玩遊戲……
然後,葉星闌毫無準備地迎來了一次易感期。
信息素開始加速釋放的時候,他心頭大叫不好,可這一次,身邊非但沒有幫他疏解的Alpha,連一根抑製劑都沒有。
好在房子本身的防護足夠,沒讓信息素外泄,但這並未讓葉星闌少吃苦頭。
再醒來的時候,他首先嗅到了消毒水的氣味。葉星闌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又到了醫院。
這次他所在的不是單人病房,屋內還有另一個病患。對方並未留意到葉星闌已經睜開眼睛,依然在全心全意地看一則采訪。
鏡頭裡的主角正是從幽靈號上下來的Omega謝澤。他在一起青少年賽事中取得了冠軍,一時之間風頭無兩。就連同病房的那個青年,也在輕聲和探望他的朋友講:“雖然他隻有二十出頭,但要說我最佩服的人,的確是他……”
葉星闌默默地聽著。
某個瞬間,他心裡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我像這幾個Omega一樣,去做腺體切除手術,是不是就再也不用被信息素困擾,被那些人用看動物一樣的眼神看待了?
他也可以像謝澤一樣,被那麼多人誇讚尊敬。
可是,手術又哪裡是那麼容易做的?真的失去腺體的話,生活又會是什麼樣?
濃濃的疲憊感又湧了上來,葉星闌慢慢閉上眼睛,眼梢露出一點濕潤痕跡。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好主意,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到學校、不再遭受那些流言蜚語,不知道……
這場噩夢的終點,到底在哪裡。